卫管家反应很快。
他的额头又在刚刚磕头的是会说渗出了血。
此时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那粘稠的血又缓缓流下,流过眉毛,划过眼皮,沿着眼泪的痕迹滚落。就像刚才的安然。
容小龙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卫管家和安然的一点点父子相。
容小龙不曾在活人身上见到这样的眼神。那涣散到近乎泯灭的神情。
卫管家最后看一眼安然。
嘴唇抖动,嗫嚅道:“......他是个好小狗.......求临安大人,给他一餐饭一碗水,养他长大吧。”
临安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盯着卫管家看,看了许久,忽然一笑,他显露出很为难的样子,说:“我只养好狗......你说他是好狗,我怎么信你呢?——他连汪汪叫都不会。”
卫管家说:“小人会证明。小人是个好狗。小人的儿子,自然也是个好小狗。”
临安不再说话,他回身坐回椅踏上,等看他证明。
......
听到这里。
薛长老对于这样的发展十分好奇。
“他怎么证明?那个临安明显就是想逼死那个卫管家而已。”
薛长老说:“难道卫管家是长篇大论一通,认了欲加之罪?再一腔热血血染大地?”
......
容小龙气息虚弱。讲述的中途慢慢饮了半碗米汤。如今那半碗下肚的米汤随着他的诉说都给化了个赶紧。薛长老又要喂药。
言说这药石灵的很,一日照着三餐喝。喝几天就好了。年轻人,身强力壮的,何况这一刀极其利落,虽然伤了皮肉看着瘆人,可是丝毫没动到筋骨,不必如老话那样躺到一百天。
薛长老还举例子:“你知道我们丐帮的前长老葛允泰?人家葛长老,当初肠穿肚没烂,捂着肠子还砍了两个人头。”
容小龙说:“前长老?”
薛长老大咧咧说:“后来脓毒血,整个人都烧到糊涂。明明烫的如火炉,结果还是一个劲喊冷......”
容小龙猜测:“所以成了先长老?”
薛长老说:“可不嘛。给烧傻了,吃什么都囫囵往里吞。都不敢给他吃鱼。可紧张了。”
容小龙这下听不懂了:“那就是没死?那怎么叫先长老?”
“现在是副帮主啊。”
“......”容小龙无语。
薛长老问他:“那卫管家,怎么证明的?承认了?”
容小龙摇头又点头。
卫管家没再看自己的儿子一眼。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他重重地对临安磕了一个长头,之后,就没有再起来过。
他自尽了。
这个还是谢然发现的。
谢然在一边眼睁睁看这一切。他见到卫管家不再动。想走上前去端详。却被离朱扯住。
离朱摇头:“死了。”
谢然不信:“你怎么知......”
他话没说完,因为他看到。
卫管家的离朱。
卫管家的魂魄也看到了他。
谢然对卫管家还是存在本能的惧怕。哪怕如今已经都做了鬼。谢然一下子躲到了自己的离朱身后。
很巧合的是,卫管家的离朱也是一个美貌的妇人。
她三十来许的年纪,梳着妇人头,头上的饰物简单却透着华贵。她穿一袭素净的长裙,配藕色的夹衫。她没有看卫管家一眼,却对一边的安然露出悲意。
他们很快消失了。
又很快,谢然也走了。
他走之前,回头看了安然一眼。他没有再露出那个凶巴巴的神色。他只叹一口气,临走的时候,又看了容小龙一眼,也叹一口气。
很是老成,有沧桑。
谢然的离朱,走之前没有再看容小龙一眼。
这一切,容小龙也没有告诉薛长老。
临安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还是原来的姿势。
过了一会,临安忽得起身,走到仍然保持着磕头姿势的卫管家面前。端详他。
他看了一会,抬起脚,踢了一下。
卫管家的尸体顺势倒地。卫管家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下跪的时候体积也如山,可是如今颓然倒地的尸体,却只占了不大的地方。想必也费不到多大的坑。
容小龙说:“说来奇怪,我当时看着,卫管家的尸体也倒在一片血泊里。和谢然的姿势一模一样。”
对于这句话,薛长老不知道怎么接。
他闷声了半会,才叹了一口气。
薛长老说:“那个卫管家.....作恶多端......虽然算是个好父亲。只是没给儿子积德。可怜。”
最后这句可怜,不知道是说给卫管家还是说给安然的。
容小龙说:“不知道安然会如何。他都是为了救我。”
薛长老说:“不管是不是有这一出。结果都是不会变的。那个临安今日没抓到机会,来日也会抓到机会。卫管家是活不了的。”
卫管家当然活不了。
因为想弄死他的人,根本就是凤台童子本人。
临安对于卫管家的自我证明很是满意,他下评论:“果然是一条好狗。”
他很是满足的长叹一声。转头去看一边的安然。
安然并没有看到自己父亲自裁的场面。他眼睛被捂住,就如同之前谢然被杀的时候一样。他很困惑,对于眼前的周围的安静状况来说。
临安发话:“把他带下去吧。别吓到他。小孩子哭累了,就该睡觉。”
下人心领神会。出手封了他的穴位。
安然软绵绵被抱了出去。
临安又说:“我只要这只小狗。其他的,都拉出去找个干净地。”
这下无人阻止他。
......
眼前很快被清理干净。连卫管家留下的血都清理了。空气中还有一丝血腥味。那个叫媚媚的红衣少女领了一群婢女捧上来熏香。
是上好的香料。混合了百花,漂浮在空气中,驱散了空气的血腥和冷意。
这个秋日,原本是这样的萧索,可是眼下居然令人觉得,春不远矣。
临安往背上一靠,说:“我替你解决了这样的眼中钉.....你怎么谢我呢?”
临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可算是救命之恩吧?”
一开始,容小龙还以为临安这话是对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