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烤百火。
百火即柏火,黄昏时分,家家户户在自家门前,点燃柏枝。
而小孩子们则走街串巷奔走各家,烤百家火,期盼今年不生百病,一年无灾无恙。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御京开始为灯节搭建灯塔。
御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也会在自家门前搭建灯棚,将自己家准备的灯笼挂上去,等到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那夜,就会全部点亮,与民同庆。
镇国公府热孝没过,因而不用搭建灯棚,花里胡哨的灯笼也不能玩,只好老老实实在门口烧柏枝。
烟雾中弥漫着一股柏枝清香,小孩子们呼朋唤友,满大街乱窜,偶尔不小心碰到路上的行人了,嘻嘻哈哈道个歉,又跑掉了。
有月被个小孩子扑到面前,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小胳膊:“看着点儿路!闷着头乱跑什么,小心冲撞到贵人!”
小男孩笑嘻嘻的站直了:“谢谢姐姐!不会撞到贵人的!”
“怎么就撞不到了?”
“因为——”小男孩拉长了尾音,冲她做个了鬼脸,“贵人才不会自己出来烧柏枝呢!”
他的同伴们在远处唤他,他挣开有月就跑掉了。
有月还追在他后面喊了一句:“臭小子看路,可别扑进火堆里了!”
那群小孩哄笑着应了一声,跑得更快了。
有月气得双手叉腰,活像个双耳瓶。
秀嬷嬷笑话她:“跟小孩子生什么气。”
有月不服气:“嬷嬷,这孩子一点儿都不小啦!你只看见他年纪小,可没看见他这样大的孩子心眼多的跟莲蓬似的!”
“是是是,他心眼儿跟莲蓬似的,你比他大那么多,你是个大莲蓬!”
“秀嬷嬷!”
一辆没有什么徽记的马车从她们面前缓缓驶过。
有月下意识地追着那辆马车看,只见它行至小御巷尽头,拐进了昇平坊那条街里去了。
秀嬷嬷招呼她:“烧的差不多了,快回去吧,免得在这儿吹风。”
有月伸手扶了她一把:“风倒是没有,就是熏了一身柏香,我要先去换身衣裳,免得熏到主子了。”
秀嬷嬷很满意:“这就对了,凡事多为县主着想,我们这些下人,就是要想主子所想,还要想主子尚未想到的。”
“知道啦知道啦,嬷嬷说的我都记着呢!”
那辆马车进了昇平坊,拐到袁府门前,车夫下来,给门房递了拜帖。
门房看着装拜帖的盒子上袁氏的族徽标志,不敢怠慢,让下人招待一下车夫,自己揣着拜帖进了院子。
袁氏兄弟都在,袁夫人和袁婉茵也陪坐在旁,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院子里烧柏枝。
袁秉的两个儿子则有乳母抱着,在百火边上转了一圈,烤完前面,转个身,在烤烤后背,熏染了一身柏香。
袁婉茵从乳母手中接过袁家小郎君,凑到他脖子边上嗅了一口:“大郎好香香,一身柏香,一年无灾无恙!”
袁家小大郎笑嘻嘻地扭着身子:“姑姑,痒痒!”
袁小二郎还不会说话,被袁夫人抱在怀里,也祝愿他:“不生百病,无灾无恙。”
袁秩怕妹妹力气小,抱不住袁小大郎,就伸手招呼他:“大郎看叔叔,来叔叔这里!”
袁小大郎就伸手朝他倾过去。
袁婉茵抱着他的腿,伸手托着他腋下,将他交到袁秩手上。
袁秩手一沉,惊讶道:“我们大郎又增重了啊!再重下去,叔叔可就抱不动了啊!”
袁小大郎把脑袋扎进他怀里:“叔叔,叔叔,骑大马!”
“你太重了,叔叔这匹大马驼不动你啦!”
“大郎不重!”
门房就在袁小大郎奶声奶气的反驳中,进了院子。
袁秉看见他手上的拜帖盒子,笑容一敛。
袁夫人问他:“郎君怎么了?”
“没事,应该来客人了,我去看看。”袁秉安抚她,“你看好孩子们,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没有招呼袁秩,就接过门房手里的盒子先行离开了。
很快,门外的那辆马车就被迎进了袁府,车里的人别说下车了,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马车一直进到二门处才停下,袁秉亲自上前去迎接:“不知族叔前来,有失远迎!”
袁先生掀开车帘,看见等候在车边的袁秉,眼眶也有些湿润:“大郎,咱们真的是,许久不见了。”
袁秉喉咙干涩:“可我一刻也不曾忘记过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