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任务已完成, 可在当前世界停留一周，离开后无法再次进入本世界。是否确认离开？”</p>
“嗯。”简一歆轻应了声。</p>
“已为您开启通道。”</p>
在简一歆身前，一道白光在地平线上延展开来，仿佛一页没有边际的白纸，先在她面前的地上铺展开, 再被一只无形的手向上抬起。</p>
简一歆面前全是白色, 比雪更虚无, 泛着温腻的光。</p>
她站在整个世界的横切面之前。</p>
身后是漫雪，身前是虚空。</p>
“宿主可直接进入，回到快穿局所属领域。”09提示道。</p>
简一歆顿足, 没有回头, 抬眸注视着白光中的某个点：</p>
“09，任务对象的记忆是否清除完毕？”</p>
09愣了下。</p>
“是的, 宿主请放心。”</p>
简一歆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脚踏入白光中。</p>
在她身后, 雪密密地交织成一片网，像灰色天地间无法计数的白点。</p>
柔和白光堪称主动地将简一歆的身影包融进去，直漫上她飞扬的发梢。</p>
简一歆离去瞬间, 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p>
冻云于夜空凝滞, 雪花不再舞动, 霓虹灯忘记闪烁，一切冷肃沉寂下来。</p>
长长的街道上，林轻鹭立在那, 在苍茫世界中，身形格外瘦削。</p>
她仿佛将简一歆离去的瞬间看得清清楚楚。因密集的雪，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清。</p>
将要吻上她唇的雪停滞在空中。</p>
林轻鹭骤然睁大眼。</p>
下一刻，所有停驻的白点再度动了起来。</p>
它们不再是雪。</p>
这些密集的白点舒展身形，长出奇异的轮廓。林轻鹭仔细看去，才发现它们的模样为何熟悉。</p>
是白蝶。</p>
仿佛纸裁成般纤薄，没有重量，没有生命，泛着雪般的冰莹，透着淡淡的蓝。</p>
它们在空中挨挨挤挤，产生细微的、难以形容的摩擦声，飘渺而虚无，仿佛只是人自行想象出来的声息。</p>
它们向四处飞起来，铺天盖地。</p>
林轻鹭仰首看去，脖颈纤长，冰蓝裙摆如水。</p>
她看到这群精灵般的生物吞食摩天大楼，侵袭黑夜，融化一切真实的冰雪。</p>
它们是电视上的雪花，将这幅名为“世界”的画面，一点点遮掩。</p>
世界像丢进牛奶中的彩色冰淇淋球，被白色融化了。</p>
而林轻鹭身在其中，心中却如旁观者般冷静。</p>
直到一只蝴蝶飞到她面前，微微比她高些，与她仰视的视线齐平，轻轻扇动着翅膀。</p>
林轻鹭忽然笑了笑，她抬手，点了点自己唇畔。</p>
蝴蝶却没落到她唇上。</p>
她轻吻林轻鹭的眉心。</p>
过度的强光让简一歆忍不住闭了闭眼，等光淡去，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间纯白房间中。</p>
她身上还是那件黑色大衣，雪花在大衣表面洇出淡淡的湿意。</p>
和小世界中的宋翩跹不太一样，她有一双茶色瞳孔，还未开口，便能让人感到温柔的力量。</p>
一个小女孩正坐在白色方块般的板凳上，撑着脸看着她。</p>
女孩长卷发大眼睛，穿着小裙子，长得像个洋娃娃，瞧着是□□岁的年龄。她怀中抱着个蓝色大铅笔，铅笔头上还有粉色樱花形状的橡皮。</p>
“宿主，欢迎回到快穿局，这是您的员工宿舍。”女孩用熟悉的少女音道。</p>
“09？”</p>
“是我。”09露出甜甜的笑，笑容有点害羞。她想起正事，站起身来，短短的胳膊很轻松地摆弄起比自己还高一点的大铅笔，在空中划出一道泛着蓝光的结算屏。</p>
“恭喜宿主，在第一个任务世界中，您的完成度为s，贡献值已经打到您的账户。”</p>
“根据规定，我也升级为一级系统，开放兑换功能。您可以通过我，直接在系统中兑换物资。”</p>
回到快穿局，简一歆终于有失忆的感觉了，她对这里的规定充满了陌生感，但她很快找到重点：</p>
“物资可以带进任务世界吗？”</p>
“不可以，只供您在快穿局生活娱乐。”09摇摇脑袋，长长的头发晃啊晃，“除了系统兑换，您还可以在市场上与他人交易，贡献值可作为货币流通。”</p>
“好的。”</p>
简一歆大概明白后，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正正方方的房间，什么都是纯白的，除了基础家具，就没有其他东西了。</p>
09适时解释：“现在的房间是初始模样，如果宿主需要，我们可以对它进行改造升级，让它变得更宜居住。”</p>
意思是，自己失忆了，所以无论是系统还是拥有的资产，全部归零了。</p>
简一歆对这里毫无归属感，没什么装扮它的心思。但她想起：</p>
“我在任务世界里时，你也在这里待着吗？”</p>
09点点头，卷发发尾一晃一晃的。</p>
简一歆笑笑：“按照你喜欢的模样布置就好了。”</p>
09眼睛一亮，满脸惊喜，更像洋娃娃了：“真的可以吗？”</p>
“家具和东西随你添置，你住得舒服就好。”简一歆温声说，不过想了想，补充道，“整体不要太粉。”</p>
啊啊啊宿主对她太好了！09兴奋地连连点头，大铅笔上的粉樱旁嘟噜噜开出更多小樱花。</p>
简一歆脱下大衣，挂在肘弯，她按了按额头：“下次执行任务的时间有规定吗？”</p>
“有的，三天内。”09看着她的神色，“快穿局提供情感消除功能，可以消除小世界对您情感层面的影响。”</p>
“宿主需要吗？”</p>
简一歆动作一顿。</p>
“不了。”</p>
彻底的忘却，才是真正的分离。</p>
09乖巧道：“好的，宿主可以休息一下，我来调整房间，然后我们可以出去转转，街边有一家烧烤很好吃，只要很少的信用点……”</p>
09开始说着吃的玩的，简一歆安静听着，她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先好好睡一觉。</p>
她习惯性地去摘腕表，却摸了个空。</p>
“啊对了。”一直很注意宿主状态的09解释道，“系统空间和小世界间的事物不能互通，除了从小世界过来时的一身衣物，其他物品全被排斥在外。”</p>
“因此还衍生了一个二手衣物市场，大家交换各小世界的衣服什么的，我们也可以去淘淘好玩的。”</p>
“挺有趣的。”</p>
简一歆明了，就要去把大衣挂起来。在挂起来前，她习以为常地检查了两个大衣口袋。</p>
09知道她有检查衣兜的习惯，见她一时间改不过来，小声笑道：</p>
“都说了不会有东西啦，宿主放心——”</p>
09清甜的声音戛然而止。</p>
在简一歆手心，一只漂亮的蝴蝶胸针静静躺着。</p>
“尊敬的小姐，午安。”严谨淡漠的女声道。</p>
通体银灰的房间内，四周空荡荡的，只有靠近中心的位置，置放一座椭圆形银白舱体。</p>
“娱乐圈项目已正式结束，请您对项目体验进行打分与评价，如有疑问，01号将竭诚为您服务。”</p>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嗓音，暗含细微的金属质感，在耐心等待一分钟后，它终于唤醒了自己的目标。</p>
几声细微的机械声后，生态舱长鸣一声，由卧在地上的半圆向上旋转45度，变成倾斜姿势，斜立在银灰平整的地上。</p>
生态舱与地面之间并无支点，仔细一看，连接触面都无，只是静静地悬浮。</p>
舱口打开，里头的人坐起身来，黑色长发随动作在身后倾泻。</p>
她面容很年轻，大概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过渡期，两种魅力在她身上交织，杂糅出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美。</p>
她红棕瞳孔中的迷惘逐渐消散，转而微微泛着亮光，声音却内敛微冷：</p>
“她是谁？”</p>
“您是在说哪位？”01有所猜测，但仍与对方确认道，“是造成您主意识选择结束项目的那位吗？”</p>
“嗯。”</p>
“稍等，为您查询中——”</p>
“很抱歉，暂时无法为您确定对方身份。”</p>
01善解人意道：</p>
“如您需要，我们也提供恋爱项目，将会有专业人员在小世界找到您，为您提供各式恋爱经历。”</p>
“不用。”她冷声道。</p>
“好的。”</p>
01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房间沉默下来。</p>
生态舱中的女人手肘撑在舱壁，支着脑袋，半晌才说话，语气有点懊恼：</p>
“这个项目里的我为什么那么……不成熟？”</p>
两三息后，01道：“经确认，您在小世界经历的人生未发生异常。并且，您的表现非常优秀。”</p>
顿了顿，01坦率道：“的确，在突发的恋爱方面，您的表现实在糟糕。”</p>
“……”</p>
她抿唇，又是好一会儿，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道：“她的身份，真的查不到？”</p>
“因隶属于不同部门，暂时无法确认对方身份。但您如果执意寻找，我可以调用您的a类权限，为您追踪对方行迹。”</p>
“我要去她在的项目，帮我定位。”她毫不犹豫道，又顿声，“这次情感保留。”</p>
“好的。需要提醒您的是，情感保留下，您的记忆仍会消除。”</p>
01严谨道：“在没有记忆做基础的情况下，情感保留值将在原本数值的30%-50%间浮动。”</p>
“您主意识对对方产生的情绪，会影响您在项目中的‘人格’，望您知悉。”</p>
“知道。”她声音有点懒，慢悠悠道，“a类权限……可以让我指定项目世界吗？”</p>
“您本就可以指定项目。”</p>
“我是说，指定她的。”她微微笑道，“毕竟，我是跟着她去，不是吗？”</p>
静默后，01道：“经查询，您有权动用一次指定机会，因对方身份不定，指定结果不定，会合理调整，甚至不会生效。”</p>
她无所谓地点点头，继而眸光一闪，慢条斯理地提出自己的要求。</p>
简一歆确信自己没有过这么一枚胸针，并且以她的珠宝鉴赏功底，很轻易地能看出胸针的不菲价值。</p>
它来自何处，似乎不言而喻。</p>
09对胸针的反应比简一歆还大，铅笔樱花瓣整个炸开，语气疑惑得像做不出数学题、看到题目答案的读者：</p>
“怎么肥四！怎么会这样呢？”</p>
简一歆微微失神，指尖拂过蝶翼的碎钻轮廓，指下传来微带棱角的冷硬质感。</p>
它很漂亮。</p>
漂亮得让她想起林轻鹭曾说，她为自己准备了一份回礼，自己一定会喜欢，声音带着点小得意。</p>
那天秋阳正好，她逗林轻鹭，如果不喜欢呢。</p>
林轻鹭勾唇说，不喜欢也要说喜欢，这样她一高兴，才会送自己更多礼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