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的焦点全都落在了解眉身上。解眉说话少有表情,几乎没人见过她笑是什么样。这里多句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少借助表情去进行表达,她人近三十,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皮肤紧致的像一个爱脸红的少年。
不熟悉解眉的人都觉得她太孤傲,孤傲过劲就成了装。但了解她的业务范围和工作经历之后,先前的印象就会被另一种印象取代,这个人不但冷冰冰,还阴森森的。骄阳似火的夏天,和她待在一块,脑补一下她的日常,走在大街上都不用买冰棍。
解眉这个人,和你想象当中,或是影视剧里的法医不一样。她的不一样,跟解剖和血腥关,与尸体和腐败关。
解眉继续说道,“相对于一般动物,包括鱼类在内,人体的皮肤是非常脆弱的。它的强度和超市的塑料袋差不多,死者身上几乎没有太明显的伤口,我虽然不信,但不代表没有可能……被剥去的皮肤应该是完整的。”
分析室里有些嘈杂,有人小声交流,有人翻开之前的分析报告,有人拿出手机查找关于皮肤的各项参数。
“人体各部位的皮肤厚度和韧性都不一样,有的粘连着肌肉,有的是脂肪,有的是软组织,还有的是骨头,没有专门的技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剥除整张皮肤。就像烧伤植皮一样,每个部位使用的工具和方法都不一样。”
“那只能是外科大夫了。”一个警察不禁说道。
“我说高超都有点不准确,应该是……我觉得这已经跟手法和技术没关系了,不借助某种特殊的方法,用手和刀,恐怕很难实现。我开始以为是某种化学或者类似物理冷冻一类的手段,但后来我才知道,死者来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是活着的。”
“活着的。”李四百不带感情地从嘴里蹦出这几个字,不知道他是有其他的想法若有所思地重复,还是在肯定。
“在没有结果之前,也为了尽可能在尸体身上发现更多的信息,尸体尚没有被存入冰柜,因为一旦低温冷冻,皮下组织和肌肉的状态都会发生改变。”
“凶手剥皮的手法可能都在上面,热胀冷缩之后,原来的痕迹就没有了。是这个意思吗?”张炎问道。
“就像下在沙滩上的雨,一个脚印都剩不下。”
“意思就是快。”张炎朝大伙站了起来,“咱们掌握的信息就这么多,能说的话也就这么多,即使再往下说也都是没根据的废话。专案组已经成立了,都上心办,汇总的时候谁也不能空着手。上面的要求很简单,案子必破。”
“限日子了么。”李四百问的这句话像是替大家问的,也像是帮着张炎跟大伙刻意强调的。
“没限。”张炎吁了口气,“但凭这个案子的性质和社会影响,没限期的意思就是能多快就多快,及格的标准没设限,能不睡觉就别睡觉了,破案没有巧劲。多少人都瞪着咱呢。各忙各的。”
好像张炎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全,屋子里就稀里哗啦地响开了,在场的警察鱼贯离开案情分析室。
只剩下张炎,李四百和刘纵。有点尘埃落定的意思。
看着窗外寻思事的张炎回头看李四百还没走,“你有事?”
李四百深沉了下,闭眼小口吸了口气,又像叹气似的缓缓吁了出去。然后说出两个字,“王敕。”
“我不记得你俩关系有多近。”
“我不是帮他说话,这个案子和去年那个案子有关联,去年那个案子他全程都在。”
“放屁,我没在?你没在?他……”,张炎指着刘纵,刘纵去年底才刚来,他确实不在。
李四百回头看到张炎指的刘纵。“你在这干嘛呢?”
“我等你啊。”刘纵回答。
“有事?”
“我是唯一一个见过凶手的人,我想让你帮我再回忆一下,我追逐的过程里,有没有遗忘忽视掉什么。”
李四百刚要不耐烦,张炎摆手把俩人往外哄,“都走都走,这都忙成什么了!”
李四百走到张炎跟前。
“局长,你到底看不上王敕哪点?我记得你可说过,干这么多年警察,就服过王敕一个。”
“我不可能说这话,他一个毛孩子,我服什么服。”
“我虽然跟王敕私下关系一般,但他是个好警察,很优秀,特别是他的工作能力。可能也正是因为他的工作能力太过于突出,所以我和他的私下关系才一般。”
“屁话。”
刘纵面表情地看着桌面,旁听着这场与他五官的对话,他本来以为自己目击过凶手,是破获这起案件的核心人物,所以想留下来表一个积极的态度,但没想到参与到了相关于人情关于案件的争论之中,他祈祷不要在争执中,节外生枝,误伤到自己。他都自己误伤自己好几次了。
李四百继续说道,“可惜了,因为那个案子,他调到分局派出所打杂去了。”
“话不能这么说,岗位不分轻重大小。分局那边的事不见得比这边轻省。”
“我重申强调啊,不是帮他说话,我就是就事论事,这纯粹是跟这个案子有关系。”
“他那个人用不了了。”
李四百看着张炎,眨巴了几下眼睛,“好。那咱说实话,我问你,你觉得王敕到底有没有精神病。”
张炎看着李四百也眨了眨眼睛。
李四百不依不饶地又跟了一句,“不管那几次心理评估,咱就凭良心说。私下里说。”
“这是私下说的地方么!我跟你有私下么!别仗着你是老人儿就跟我用这种方式拉近乎。”
张炎用跋扈的态度把李四百的质问挡了回去。
张炎和李四百谁也没有往外走,但谁也没说话,但似乎他们双方又都清楚这是一个不能逃避的问题。
间隙,张炎和李四百不约而同看向刘纵。
刘纵慌了,心想他们不会把自己当成台阶了吧,让自己评理?那个因为心理问题被调任的警察王敕到底有没有心理问题?好像又不是,他来的时候王敕已经调走了,他说不出来什么呀。要不就是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可俩人都没说全,到底啥事呢?刘纵觉得职场太深奥了,明明一点就破的事到他这怎么就琢磨不过味儿来呢。
刘纵回避着张炎和李四百的目光,假装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一边起身往外走,好像慢一步,他就会被“灭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