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终于有根了(2 / 2)

一路生长 阿朱啊 15083 字 2023-11-23

“媳妇,倒杯水给俺,太撑了,喝点水冲冲。”建国慢吞吞地说道。

“啊?喝水,好,等着,俺给恁倒。恁说啥,撑住了?“准备转身倒水的张云荣又回头问。

“是啊,太撑了,那洪老板跟婶子都太热情了,恁是不知道满满一桌子菜啊,鸡鸭鱼啥啥都有,囫囵个的,恁知道吧?“建国开始回忆起来。

“这门人有人吃鸭子,不是说那鸭子肉硬不能吃吗?“张云荣又问道。

“啥?“这次轮到建国狐疑。

“啊,不是,俺是说人家恁好,拿恁些硬菜招待恁,人家是大老板啊。“消化完男人说的话,张云荣又开始不相信了。

“爸爸,啥肉,俺也想吃。“那边听了许久的柏娜娜终于逮到空子插嘴道,说完还砸吧砸吧嘴,一副馋猫模样。

“你这个馋嘴的,搁这啥没吃过呀。恁想想恁那妹妹,可是啥都没吃过。“张云荣说完这句自己也顿住了。

夫妻俩默契地谁都不提老二,一是愧疚,二是自欺欺人。恁不提俺不提,就能当没发生过。如今这顺嘴说出来了,还有点意外。

屋子里瞬间静默了下来,隔了好一会,建国说道,“张云荣,恁这过了年差不多九个月了吧,自己小心点,咱这随时得喊人。等过了十五开始干活,俺就尽量不上夜班,守着恁,俺也放心些。“

“好”,张云荣回了一字,摸了摸大闺女的头发也不说话了。

日子一晃,建国又去干活了,实际上他提前了两天去厂里,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又抠摸了机器,争取做到心中有数。至于洪厂长说得学机修,他也不敢当真,顶多是偷摸地跟在后头看看,万不敢明着说,这手艺活就是你死我活。

洪老板一来,林老头就汇报了厂子里的事,重点说了建国提前来两天。洪老板也挺惊讶的,但也没有说啥,只是暗地里观察。

过了年的天似乎比年前更冷一些,就连雪下的都更厚一些,那些工人都是一停工就躲在厂蓬里偷懒,建国总是默默收拾,再偷偷躲在师傅后面偷学。有时候那雪是真厚啊,一个五尺多的大男子蹲下去,也只露个头,但也阻拦不了建国的恒心。

前天发了压在年前的工资,这个月还是能熬过去的。

熬着熬着就进入了二月份,建国的神情开始紧张起来,这都九个多月了,差不多快生了,又去了大伯家两趟,大母也是慎重的,提前就准备好了生产用的褥子和棉布,虽都不是新的,但好在都是洗过的,还特地请了个接生婆。二母果然是个刀子嘴,来了一次砖窑,就开始数落建国咋能那么糟蹋女人,这砖窑别说干净了,就连基本的挡风都做不到。

日子一天天惊险的过,张云荣还算大意,没啥动静就吃吃睡睡,反正啥都干不了。就是连着吃的,家里鸡蛋很快见底了,但还是捏着钱不敢买,生完比生前更费钱,能多留点就多留点。

差不多到了阴历二月下旬,张云荣开始喊疼了,但也只是间歇的,第一回疼了一下,等到第二天都没反应。在第三天晚上开始真正的疼了,一阵一阵的,大母二母都赶过来了,看了看还没露头,说是得到下半夜了。就操持着煮鸡蛋荷包给张云荣吃,好多点力气生产。谁知鸡蛋箱子摆着,但里面一个鸡蛋都没有。二母那个脾气又上来了,瞪了一眼建国,恨不得上手打一顿才解气,拎着柏娜娜的手走了。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鸡蛋,红糖,还有细面条。看了一眼建国,说了一句,“赶紧去烧水吧,静这也快了,孩子在我家睡着了。真是的,叫生孩子婆娘忍着,叫小孩子也忍着啊。啥啥都不准备,啥啥都不安排好,你这个男人咋当的。”

建国也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看张云荣,好准备一有动静就帮忙。听到烧水,又捅了两下煤球,水很快炒好了,鸡蛋荷包也煮好了,可是张云荣却疼的吃不下去,还险些把碗打翻。

许是疼劲又上来了,也变得频繁了,张云荣开始一个劲地喊,喊着喊着又不敢喊了,大母这边一直看着,那接生婆说看着头了,圆圆小小的一定是个男孩。大母没接话,二母撇了撇嘴。

其实,谁也不知道是个啥,只不过是接生婆会说话哄着张云荣使劲生罢了,差不多十二点多,终于迎来了一声啼哭,孩子终于落地了。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正好十二点零一分,二月十九,好日子。”“恭喜恭喜,是个男孩。”“憋着气,别泄气哈”。报喜的关心产妇的,啥都有。建国听到男孩也开心,真好,回老家有人推架子车了。

大母抱了抱孩子,说了句“好看”,就把孩子递给了建国,心里清楚这个当爸的等了很久了。又塞给接生婆一个红封,嘴里说着,“辛苦辛苦,多亏了您,收拾下俺先送您回去。”二母也跟着说,“是啊,今晚上我们这侄媳妇真是福大命大,多亏了您这个圣手啊。”接生婆接了红封也高兴,回着,“应该的,应该的,是产妇好生。”

几人寒暄过后,大母叫二母送接生婆,正好俩人顺路,一起走也是个伴。又交代着建国要好好照顾张云荣,特地说了鸡蛋红糖啥的不用,明个自己买了拿过来。建国也是一阵感谢,几次去大伯家,虽说话说得亲,但也透着一股陌生。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亲人最可靠,不由地生出一份感慨来。

等所有人都走了,建国把小小的人放在媳妇跟前,没有说话,只是嘿嘿地笑着,张云荣还很虚弱,但还是扭着身子看小人,真好啊。以前幻想着真生了小子是个啥感觉,如今成真了,俩人还有一时间晃神,小子,自己的,真好啊。

看看住的地方看看娃看看男人,张云荣突地哭了起来,这都过的啥日子呀,逃荒逃到这陌生的地方,躲着藏着,看谁都绕着走,从来不敢跟人家说自己几个娃,别说这跟在眼前吃苦的,老家还有个没露面的,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好了,好了,好了啊。”建国笨拙的替媳妇擦眼泪,不说别的,他自己也有些眼湿,穷人真是没有活路。

这一夜,建国睡在另一头,腿蜷了一夜,迷迷糊糊的害怕踢着小子,又怕踢着媳妇,好在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谁都没有惊醒,跑到外面买了豆腐脑水煎包油条就回来了,一路疾走,回来时床上的俩人都还安安静静睡着。

乍暖还春之际,寒风依旧,但建国心里却暖烘烘的,从此以后,有奔头了,也有根了。

建国悄悄地吃了一个水煎包和一碗胡辣汤,胃里身上都暖烘烘的,又把炉火的封盖打开了。回头看了一眼媳妇,就又冲到了冷风里,往厂子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照常上班是昨晚和媳妇商量好的,主要是怕别人发现自己家又添了新人。人心隔肚皮,万一有人举报,这添丁的喜悦也就变成了面临高额罚款的悲剧了。

张云荣是一直睡着的,忐忑了多日,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但还是被吵醒了。身边的小人动来动去,虽然闭着眼睛,但力气却不小,果然是个小子。

张云荣点了点怀里小人的鼻子,开心地笑了笑,随即又开始发愁了。生老二的时候奶就不好,这都第二天了,只是感觉胀的难受,捏了一下也不出奶,这可咋整,总不能光喝水吧。又抬眼看了一眼桌子,摆的满满的,但没有一样是娃吃的,就是她看了也不想吃。底下还是疼,根本不想动。

又看了一眼外头,这有几点了,也不着是阴着,还是没亮,总之从床上往外看都是灰蒙蒙的。

怀里这个又开始哼哼唧唧的,尿了,拉着,饿了?唉,总是得起来,可是真不想起啊。只要动一下下面就开始疼,感觉着没有像生老二时撑开了,但也好不到哪去,又向外看了一眼,听听声音,好像有说话声音,跟平日里听着远近差不多,应该还是没人注意到这废弃的砖窑会住人。

张云荣看了一会外头,又开始眯眼睛休息,但肚子同时也开始咕噜咕噜叫。以前在家的时候,虽然穷,但坐月子总还是有人给做饭的,不管好赖,不用下床不用自己做也挺好。

“静啊,醒了吗?我是二母,进来了哈。”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说着就进来了。

“妈妈,妈妈”,欢快又有些许抱怨的声音想起,是柏娜娜回来了,看到张云荣就松开了何二老太的手。

“咋样啊,建国去哪了,这桌子上是给你吃的?咦,咋能吃这,难咬又不好吃,至少做点鸡蛋苗条啊,不会做就煮几个鸡蛋荷包,不知道产妇得吃好消化的啊。真是,也几个孩子的爸了,啥都不会。”何二老太看着又是一阵数落。

“你这个大闺女一睁眼就开始闹,煮的鸡蛋也不吃,哄着上街买鸡汤米线也不吃,就是哭着要找妈。没办法就送过来了,原想着在我那待几天,你这也好休息休息。”何二老太放下手里的东西,边说边走到床前,伸头看了看被窝里的娃,又问道,“娃一直睡,这得饿了吧。你这也不能起来,肚子也饿了吧?当初我生茂舫的时候,睡了一觉就连着吃了两碗鸡蛋荷包,一碗得有八九个,能吃就能下奶,你这出奶了没有?”

“还没有哩”,张云荣不好意思地回道。

“看吧,我就说得能吃才能下奶,想吃几个,我去做。”说罢转身走到煤炉旁边找,何二老太掂了一下鸡蛋箱,回头看了一眼张云荣,自己唉了一声,就还是昨天晚上自己拿过来的几个,就又拍了拍手,说道,“我这给孩子泡个奶粉吧,说起来也是老早准备了,就等这建国上门拿。结果这孩子跑老大家好几趟,就是不上我这门,一气我就不给他说了,多大个人,还藏着掖着。还是心疼你啊,奶粉不给孩子吃给谁吃啊,没有奶也别着急,慢慢就有了,哪个女人生了孩子没有奶啊。”

“先给孩子喝吧,一夜没吃了,要不了多大会就哭。”何二老太递过来了小半瓶奶,看了一眼又说道,“这会街上卖鸡蛋的也开门了,我去买点,等着吧。”转了个身又想起了柏娜娜,“你这个小孩就吃桌子上的早餐吧,看着还是热的,去吃吧,别围着你妈了,她得休息。”也不等屋里人回应,就麻利地出去了。

“二母,恁慢点,等建国回来买就行,二母,二母……”张云荣挣扎着想起来,接连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暗自在心里感谢。

柏娜娜看着人走了,跑到张云荣跟前,小声问道,“妈妈,哪个小孩啊,恁手里这个是啥,俺也想喝。”

张云荣笑了笑,说道,“自己看,这,就是这。”引导着柏娜娜往被窝里看。

“是个黑猫,咋恁小啊,还搂被窝里。”柏娜娜惊奇地说道,就伸手想摸摸。张云荣又笑了起来,“是啊,是个小黑猫,还会哭哩,慢点摸哈。”又接着说道,“娜娜,是不是个小大人了,是不是得懂礼貌了,刚刚那个喊啥呀,咱得喊人,是不是?”

“嗯,俺爸说了是喊奶奶,可早上一睁眼就看见她了,咋找也找不着恁,也找不着俺爸,想着俺跟俺妹妹一样被卖了,再也找不着妈了,俺就开始哭。她可凶了,还骂人,后来俺就不敢哭了,可还是想找妈,后来,后来就找着恁了。”

“静瞎说,那可是二奶,对咱好着哩,是不是,昨个晚上是不是恁自己跟人家走的,这会又告状,可不是个乖娃。”张云荣说完又摸了摸柏娜娜的头,也不再计较了,就让柏娜娜去吃饭。

提到吃饭,柏娜娜很愉快地跑走了,一手拿水煎包一手拿油条,还吸溜了一口豆腐脑,开心的很,还不忘回头冲张云荣笑。

许是一切都如愿了,张云荣看谁都是慈祥的,以前觉得大闺女有些自私,跟在跟前比老二享福多了,但吃东西上总是一个劲吃,还馋的不行。但现在再看,也觉得可爱到不行,六岁咋了,不还是个孩子。

刺啦刺啦门口又传来了声响,张云荣赶紧看了过去,走进来的不是二母,是大母。

“恁来了,大母,真是辛苦恁了。”张云荣笑着开口说道。

“辛苦啥呀,傻孩子,还没有吃的吧?”何老太笑着问道,“这个小孩子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去你二伯家想着问问孩子闹不闹,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就过来了,谁想到这是回家了,哈哈,小孩子就是惦记着爸妈,挺好。”说着还慈祥地摸了摸柏娜娜的头。又回过头对着张云荣说道,“买好奶粉瓶了,小家伙喝过奶了,我还说先过来瞅瞅,再看着买,可以嘛,还是有准备的。”

“刚刚醒了闹,就给他喝了。大母,恁吃饭了吗?要不将就吃点吧,桌子上的是建国早上买的,俺看着娃也就挨着一边吃的,就是豆腐脑就一碗,恁吃点再喝点热水。”张云荣接了话,又客气了一番。

“大母吃过了,孩子,你在这休息着,小孩子吃完了也放着,等着我回来再收拾。平日里吃这些还行,现在还在坐月子得吃点软和的,我去街上买点哈。”何老太说吧就准备出去。

“大母,那个先不用买,那个那二母送娃过来的时候,就去街上了。恁的心意俺感激不尽,就想着等建国回来再买,这麻烦大母二母的真过意不去。”张云荣稍微有些急切地说道。

“你二母去买了?也行,那就吃吃看,不够了大母再买,我在这等着吧,帮你收拾收拾。”何老太说罢就坐在了柏娜娜身边,看着在那吃得欢,又笑了笑说道,“你看看这小孩子吃多好,当初你那小叔子茂林挑食挑的啊,一生出来就啥也不吃,喝奶粉就吐,喂奶也绷住嘴不吃,滴滴拉拉的好不容易长到了五六个月,就做面糊糊再放点盐,也不敢放多,就一小捏一小捏,好在喝了一点。到现在就养成了挑食的毛病,瘦得不行。”伸手比划着,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张云荣躺在床上也跟着笑,仿佛真的看到了一般。

“哟,还挺热闹的。大嫂也来了,快接一把,给孩子做顿饭。”一下出现的何二老太走进来就大声说道。

“好好好,华辛苦了,我就说孩子多睡会,吃了早饭等了一会才来,还去你家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想着就是来了,他二母也操心了,买了这么多东西。”何老太赶紧站起来笑着说道,又伸手接过来,一起摆放好。

“也没啥,东西也贱,备点吃吧”,何二老太言简意赅地说道。

“是啊,孩子受罪了,媳妇小孩子也跟着受罪,能帮衬就多帮衬点吧,以前也总是听衡文提起,也是心疼那个小弟弟,特意叮嘱要好好照顾侄媳妇,权当是补偿了。”何老太又接着对张云荣说道。

“俺是真心谢谢恁,多亏大母二母了,俺这就是起不来,真得给恁磕个头,真不着说啥好了。”张云荣半抬起身子说道,眼里真有泪花。

“躺下吧,”“是啊,快躺着吧,这不是有我跟你二母嘛,能享福就享会,人不都是这吗?”二母大母的声音先后响起,二母转身去着手做饭了,大母则走过来安抚张云荣,看着张云荣躺下来,又掖了掖被子,说了句,“休息吧”,就走到何二老太跟前帮忙做饭。

这会也不过是天大亮,很多人家还正在吃早餐。这边张云荣的饭也做好了,下了小半锅面条,里面有青菜鸡蛋,还放了香油,闻起来就很香。何老太盛了一碗放在桌子上,交代着柏娜娜不要碰碗,又走过来扶着张云荣起来,背后掖了一个枕头,安顿好,又折过来把碗也端了过来。

“趁热吃吧,这天是打春了,还是冷的,趁热吃还能暖和暖和。”把碗递给张云荣后,又仔细交代着。

二母看了看这边,洗了个手,对着柏娜娜说道,“你这孩子还是跟着我吧,你妈这会照顾不了你。”柏娜娜只是看着,也不说话,也不答应。

“对啊,小乖乖还是跟着二奶吧,大奶这你那个大叔脾气不好,又好逗小孩,你二奶家的茂舫小叔上大学去了不在家,正好空着你能住。”何老太说完,又对着何二老太说道,“萍啊,这些天得辛苦你,你带着孩子就不用过来了,侄媳妇这边我来就行。”

何二老太看了一眼何老太,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柏娜娜,顿了一下说道,“走吧。”

张云荣听到赶紧放下碗想拒绝,看着大母二母说话不敢插话,又想着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就是不知道男人会不会同意,看着大母二母又赶紧开口道,“大母二母,这都太麻烦恁了,我这躺个两三天就差不多了,能自己做饭也能看娃。这大母二母给买恁些东西已经不好意思了,哪能再麻烦恁啊。”

“你就吃吧,孩子我带走了。”何二老太伸手拉住柏娜娜就准备走,柏娜娜看了看张云荣不说话,迈着腿跟着。

“辛苦了,萍,这边就放心吧哈。”何老太冲着何二老太挥挥手。

张云荣张了张嘴,想说啥又不知道说啥,看到何老太回头看自己,又张嘴想说话,也不知怎得眼泪就流出来了。

“咦,你这孩子别哭别哭,产妇最忌讳哭了,以后眼瞎了咋办,孩子小受点罪,长大了都能享福,呀,好好的,别哭了。”何老太赶紧走过来,又伸手替张云荣擦泪。

“大母啊,俺也不想哭啊,可俺这哪享过这福啊,做梦都没有享过,俺这眼泪就出来了,大母。”张云荣边说边哭,越哭越止不住。

“唉,都是苦着苦着过来的,别看你大伯现在有一份家业,以前我刚过来那会,也是没啥吃,生茂林的时候,有啥吃又吃不下,说是茂林挑食,还不是我这个当妈的吃饭不行。你二母娘家有钱,带的你二伯也做生意,你是没去过,小院收拾的比你大伯家好得多,你就放心吧,孩子去你二母家有福享,别瞎操心,把饭吃了吧。”何老太坐在床边上宽慰着,说完又来到桌子边开始收拾。

张云荣看了一会,擦擦眼泪又吃了起来。

“吃完了?这就对了,说到底啊身体是自己的,能吃能喝能带孩子,好得很。”何老太走过来接过碗又说道。

呼啦呼啦洗碗的声音响起,这边被窝里的娃又醒了,还是眼睛不睁就哇哇哭,张云荣赶紧伸手抱,何老太丢下碗走过来,笑着说,“这孩子劲大,哭得也响亮,好,好啊。”又看着张云荣只是抱着,接着说道,“没有出奶?再喂喂试试,多咬咬就有了”,说着还伸手把孩子往上推一推,示意张云荣再喂一下。

“呲”,张云荣不由地轻哼一声,但没有挪开孩子,孩子也张着嘴找,这吃奶应该是人的本能,不需要教只要放在这就行了。就这样又咬了一会,实在是太疼了,张云荣脸色都变了,受不住了才把孩子挪开。

“还没出奶啊,也急不来,等下回再试试。我给你泡奶粉吧,这有奶粉就先吃奶粉。”何老太说了一声就去泡奶粉,兑好水摇一摇就递了过来。

张云荣接过奶,笑着说,“真是多亏恁了,大母。”

“说啥话,赶紧喂吧,吃了好睡觉,等孩子吃完你也睡会,我等会回家给他们做饭再过来。”何老太说道。

“大母,恁不用管俺了,这已经很麻烦恁了,您这会就能走,俺这都能自己弄。”张云荣赶紧说道。

“不着急,这会也就小十点,我知道时间你就喂吧,小孩子这么多点,我也稀罕。”说吧还开心地笑了。张云荣也跟着笑,是啊,她也稀罕,男人也稀罕。

何老太又收拾了一会,环身看了一圈,笑着说道,“静啊,你好好休息吧,这都差不多了,我回去会再来。”

刚躺下的张云荣又准备起身,被走过来的何老太按着不让起,张云荣含着泪说道,“大母,真是麻烦恁了,俺这不着说啥好了。”

“你这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睡会吧,我很快还来哈,睡吧。”何老太说罢又摁了摁被子就走了。

张云荣听着没有动静了,轻轻翻个身也准备睡会,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又响起了脚步声,就突然醒了。

“吵醒了,是俺。”建国走过来说道。“俺看着屋里添了不少东西,是大母来了。”又接着问道。

“嗯,大母二母他们都来了,东西是二母买的,老大也跟着去了。大母又伺候了好长时间才走,还给俺做了鸡蛋面条,喝了两碗,这会都不饿。娃也喝奶粉了,尿了一回又睡了。”张云荣一口气汇报了上午发生的所有事。

“嗯,大母二母那,等出月子咱抱着孩子都去一趟,好好感谢感谢。”建国掖了掖被子,又坐了下来,有些轻快地问,“媳妇,恁猜猜这个月发了多少钱?”

张云荣一时有些迷糊,不是正在说大母二母,咋又提到发钱了。上个月上了好几个夜班好像是差十块不到四百,这个月没有耽误,但夜班好像没上几个,看着男人这么高兴,难不成也是四百?就不再纠结,答了句“四百?”

“恁这人就是胆小,往上猜,使劲往上猜。”建国又笑着提醒道。

“往上猜,五百?五百五?总不能是六百,俺算着恁这个月也没有干几个夜班,工钱给涨了?”张云荣顿时来了兴趣,真是六百该多好,没有奶就只能吃奶粉,这一下钱就挪出来了。

“八百。”建国响亮地喊了一声。没等能开始高兴,被窝里传出来一声哼唧,看来是不满被吵醒了。

张云荣紧张地拍了建国胳膊一个,建国也吓了一跳,轻轻地掀开被子一角看了看,又伸手隔着被子朝娃所在的地方拍了拍。俩人小心翼翼了一会,没再听到娃发出声音,又相视笑了起来。

张云荣伸出手比了个八,张嘴口型说“八百?”建国笑着点头,随后又连点两个头,也跟着对了个口型,“八百”。确定了之后,张云荣就伸手要钱,建国好笑地从口袋里拿出所有的钱递了过来。

张云荣呸了一点口水,开始一张一张就数了起来,“一二三……七八”,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八百,八百,真是八百,他爸真是哩。”兴奋地叫了起来,又猛地低头看被窝。听了听没有动静,抓住男人的手臂高兴地笑。

建国也高兴,早知道媳妇会是这个表情,真看到还是很享受,这应该是做男人最高兴的一刻吧。

“把钱放好,该买啥就买啥,现在咱啥都有了,不怕了。”建国拍了一下张云荣的额头走开了。

“嘁,看恁能哩。”张云荣笑着说,顿了一会又说道,“这回也不着咋了,还没有奶,要是还没有奶,真得留点钱买奶粉,这个小子可得好好养,别给老二一样,多大了还头发稀黄,最好胖胖的,多耐看。”

“嗯,是哩,好好养,恁说买啥俺就去买啥,就是别叫大母二母他们买了,欠人家越多越难还,还是能自己买就自己买吧。”在那边扒拉着这看看那瞅瞅的建国说道。

“是哩,俺听恁哩。”张云荣也答应道。想了想,又说道“鸡蛋有多少啊,大母交代着只能吃些软和的,那点米俺是吃不了了,看着再买点面吧,还有那种细挂面也多买点。恁中午做啥饭啊,俺想喝点鸡蛋面疙瘩,再配点咸菜,嘴里没味,偏淡地很。”

“俺这就去,回来的时候就绕街上了一趟,俺看还有卖鸡的,鸡蛋啥的吃完再买,这得有小三十个,够吃一阵子了,奶粉的话也再吃吃,过两天有奶了,奶粉就闲下来了,又浪费了。去买只鸡,再买几个馍,光喝稀饭,下午饿的快,也拉不动钢筋,花卷想吃吗,甜的咸的都有,买个吧俺也吃个,嘿嘿。”建国又交代又说的,最后说到嘴馋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恁买啊,赚钱了该吃顿好的。”张云荣接话道。

“恁这个傻女人,也不问问这个月咋挣恁些钱?”建国还有些小得意地问道。

“啊,这一孕傻三年,俺这真是傻了,光想着俺男人能挣钱,忘了问咋挣的,总不能是那发钱的发了,还是低头隔路上捡的?”张云荣配合着笑着反问道。

“嘿嘿,就恁会说话,上哪找恁些好事,要是能捡住,俺天天去捡。”建国也笑了起来,又正经地回答道,“这个月那个机修师傅回老家了一趟,机器坏了两回,俺就去修修试试,洪厂长也叫试,头一回时间长些,第二回就快了。哎,就俺也是半个机修师傅了。”说完还骄傲地头高昂着,不一下就又兀自笑了起来。

“呀,俺男人咋恁能干哩,咦,真能干啊。”张云荣配合着语气骄傲,还竖起大拇指。俩人看着对方,又哈哈笑。

“就恁会哩多,隔这边学的,还会竖手指头了。不说了,俺这就去街上把那只鸡买下,再买点馍,对了,还有那个恁爱吃的羊肉汤米线,都是回民卖的,正宗。”建国说完就准备走。

“米线不吃了,早上吃了。二母给老大买的,又给忙忘了,等人都走了,俺就慢慢起来吃了,嘿嘿,真好吃,还是那个味。”张云荣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回味地解释道。

“哼,看来一上午不少吃东西啊。也行,那就不买了,等着俺吧,很快回来,睡会吧。”挥挥手,建国就出去了。

这顿中饭夫妻俩吃得也是美滋滋,建国为了好好表现,收拾完就走了。张云荣原本是有些困的,但眼睛酸的不行,脑子却是不停转。满脑子都想着压在枕头下面的八百块钱,一会计划着给娃买点小衣服,一会又顾念着娘家,想着怎么着也得寄回家五十,末了又想起还得给小姑家寄五十,这都两年了,也就回去了两趟,只见了一次娃,以前不敢想,如今倒是生了要接回娃的想法。但最棘手的还是得重新找个房子住,娃生了,就算计划生育逮住了,也不能给塞回去,大不了撵回老家。迷迷糊糊中想着各种美事,却又抵不住困意,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整个下午都非常安静,只有一大一小轻浅的打呼声,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

再等张云荣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建国的大脸,还给吓了一跳,晃过来神才突然想起来,不确定问道,“这天都黑了?俺睡这么久?”建国依旧是坐在床边,没有动作,嘴上却是回答了,“也不算天黑,是俺提前回来了。”

张云荣“嗯”了一声,又狐疑起来,不到天黑就回来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今天这到底是咋了,难道是那八百块钱有问题?想了一下问道,“咋了,咋回来恁早,是厂里有问题?”

建国低头看了一眼张云荣,提了一口气又舒了一下说道,“是有个事,恁也别捉急,是那个洪厂长找俺谈了谈话。”

“谈话?要赶恁走,恁做啥事了,不是才给涨了工钱,反悔了,要要回去?”张云荣不自觉提高了声音,甚至还有些许生气。

“呀,恁也别生气,不是工钱的事。是,是那个,那个洪厂长不知道咋着了咱生了个小,就是,就是怪奇怪的,瞒的好好的,咋就叫人家知道了。”建国有些懊恼的解释道。

“恁的意思是咱生娃被恁厂长知道了,咋着,想讹人?咱有啥钱啊,还是,还是那个,那个,,,,,,”张云荣没说下去,兀自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建国吓了一跳,原本自己也有些心惊,虽然洪厂长也没说啥,但心里还是有种被人捏住尾巴的不适感。

“恁那厂长是个不正经的,原本想着多敬佩,今个才着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啊,恁是不是同意了,俺不干,说啥也不干。”张云荣一边哭一边发狠地拒绝。

这下让建国有些张二摸不着头脑,到底干不干啥,再说就算是干活也是他去干啊,媳妇连洪厂长是谁都不知道,啥干不干的。

“恁哭的啥,俺也没说是啥事呀。”建国问道。

“不是叫俺当生孩子机器,见咱生了个小子,就想叫俺也替那厂长生个小,俺不干,坚决不干。”张云荣发誓般说道。

“恁都说的啥呀,那洪厂长只是说他知道了,叫俺安心搁厂里子干活,还说以后机修师傅走了,就是俺的位置。俺一开始想的也是好事,后来又觉得被人拿住了有些不得劲。想跟恁说说,心里舒缓舒缓,恁搁这胡想啥哩。”建国有些温怒地说道。

“啊,啊,恁这个该死的,话不说清楚,好不容易给恁生个小,恁倒好,搁这吓唬俺,俺咋打死恁,打死恁。”连哭带说的张云荣,挥舞着手臂就朝建国这边抡了过来。

建国也不闪躲,内心里有些气还有些心疼,挨了两个打之后,就顺势拉住张云荣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又四目相对,一时间不知说啥好,干脆就别开了。

建国跑到煤炉旁,捣鼓了一阵煤球,就加势准备做饭,偷瞄了一眼张云荣,看到还在那发呆,就轻声张嘴问,“想吃啥饭,回来早了就早点吃,晚上也不去了,陪陪恁跟娃。”

张云荣呆呆地望过来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哇的一下大声哭了起来,被窝里的小娃也相应了起来,本就不大的砖窑,一大一小的哭声透着墙蔓延到外界。

吓得建国赶紧跑过来,想伸手堵住张云荣的嘴,又害怕张云荣发狠了咬人,只能在一旁干站着,脸上却露出难为之色。

“恁这个该死的,吓死了俺了,俺干活的时候听过人家说有钱人都好找乡下年轻女人给自己生私生子,恁这被人拿住,肯定啥都答应,俺不就是被恁卖了。”张云荣带着哭腔怒气冲冲地说道。

“恁这女人想法是真多,这都快三十了吧,就算是找人生娃,也找那没生过的,还得年轻好看。恁看看,恁占哪一条,整日里东想西想的,好好睡觉不行吗?”建国也大声地怼了回来,只觉得生了娃的张云荣也变得和村里女人差不多,好瞎想又霸道不讲理。

“俺这个女人,还恁这个男人哩,不憋个好屁,话都说不囫囵,骂恁都是轻的,就得时不时打一顿,好长记性。”张云荣也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哟,还挺热闹,都挺有力气哈,”说话间露出了身影,原来是何二老太,只见她跨进门又接着说道,“建国你这个卸磨杀驴的,你这媳妇整日里维护你,这回有了男孩,就啥也不顾及了。”

听到这话,原本剑拔弩张的夫妻俩谁也不敢说话,尤其是张云荣,更是羞得直不起头来,建国也背过身,不敢看何二老太的眼。

“行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这吃上饭没有,既然建国回来了就先回去了,你二伯也不会做饭,这会正和小娜娜玩,还等着我回去在呢,就这吧,你俩好好过。”何二老太也不看建国夫妻俩的神情,说完就瞬身走了。

张云荣往门口看了一眼,屁股往下一挪,轻拍着娃又躺下睡了。建国这边也没啥意思,默默地打开锅盖,看了下水还没有烧开,就慢慢地踱到床边。轻声说道,“俺这也没啥意思,更不是跟恁吵架,只是想着恁最懂人了,想跟恁说道说道。是俺脾气不好,没有控制住,恁着坐月子的也别气到了,不值当。”说完这一段话看向张云荣顿了一会,没等到回应又接着说道,“晚上想吃啥,要不上街上买,俺看那又新开了一家鸡汤米线,老远都能闻到香味,特别是那汤摆在门口,咕嘟咕嘟的诱人。俺去给恁买一碗,俺也吃一碗。”说着竟站了起来,刚走了一步又说道,“恁想吃汤包不,再买个吧,也好吃哩很。”约莫这回是真的走了,没再回头看张云荣。

张云荣原本是在仔细听建国说话,但迷迷糊糊的又瞌睡了,尤其是哭过的眼睛格外酸疼,睁都睁不开,索性不睁开了,睡过去就睡过去吧。

拎了两手好吃的的建国,回来时候看着静悄悄的屋子,还有点伤心。早在出去的时候就想通了,尤其是被冷风一刮,还有啥不明白的,说白了就是自己找事,老想着好好对媳妇,到跟前了又变卦。满心满意地买了好多好吃的,结果又睡着了,难过了一下又有些想笑,还是个男人吗,搁这患得患失的,娘不叽叽的。

嘻嘻溜溜地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又走到床前摇了摇媳妇的手臂,引入眼帘的是一双米芒的双眸,又觉得有些好看,忍不住亲了一口,而后又趴在媳妇耳朵边说买好吃的了。

张云荣是有些蒙的,一会要吵架,一会又要亲人,弄得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了,哼了一句饿了,看见男人端饭过来,接住又开始埋头吃饭,啥也不想了。

建国乖巧地守在床前,等着张云荣吃完就接过来收拾,绝对不用再张口。

张云荣一开始吃只觉得饿,等吃完所有饭又觉得撑,坐在床上半躺着,往做偏也不是,往右歪也不行,就这么仰着揉肚子。

收拾完的建国又递过来小半瓶奶粉,张云荣也不说话,接过来就去找娃,娃也正好醒,眼睛咕噜咕噜的,不哭不闹。张云荣单手往外薅了薅娃,又把手垫在下面,把奶瓶递到了娃的嘴里,小娃也特别识趣,张嘴含住就开始古墩古墩往下咽。

“咱娃就叫元宝吧,柏元宝,正好是元字辈的,叫个宝,也应了咱家宝贝的意思。恁觉得哩,要是好,俺就跟咱家发电报说说。”建国坐在床边看着吃奶的娃轻轻说道。

“俺见洪厂长手里拿了一个东西,不管多远都能立马联系上,后来听人说那叫大哥大,跟个砖头差不多大,看起来也挺沉的,不过就是好使,哪跟电报一样,等个个把月,黄花菜都凉了。”这是建国的习惯,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和媳妇分享外界的见闻。每次也能得到媳妇惊奇又羡慕的表情,还会不自觉往怀里靠,每每建国都很享受,虽然也不知何时才能拥有,但内心的满足却也一下子达到了顶点。

这次因是刚吵了架,张云荣没有立马接话,但话音刚落就高抬着的头也暴露了内心的好奇。顿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大哥大,长啥个养,恁不是说等有钱了买个BB机,一呼叫就能找到人那种,这又出来新哩啦?”

建国笑着说道,“不是啥新哩,是早就有了,比BB机方便地多。谁找人了拿着大哥大就能立马找着人,不像BB机还得去电话亭回。不过咱就需要个BB机,厂长也说了,以后俺就是机修师傅了,不用应时应点去厂里,但得随时呼叫随时去,这也是好事,虽说叫人家拿住不得劲,但也能多赚点钱不是。”

“现在就是机修师傅了?”张云荣瞪大眼睛问道。

“哪有这么快,这个机修师傅还在,只不过他会那手艺俺都会了。再说这个机修师傅滑得很,给了高工资还想着干外快。那厂长啥脾气呀,一找不到人就开骂,弄个一回两回的,也就有意见了,咱这得提前做好准备,万一有机会了就上。”建国看到张云荣那惊奇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就刮了一下鼻子,但还是笑着解释了。

张云荣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仔细听完了建国的话。心里又开始盘算,要是真成了机修师傅,这钱不就一下子都来了。想着就有些高兴,刚才的不愉快,一下子就消散了。

建国看着张云荣又恢复了以往,结果喝完的奶瓶洗了洗,再走过来就开始说正经话。

先问了句,“娃又睡着了?”张云荣低头看了看点点头。

“张云荣,咱不能再住这了,孩子生了,只要小心些,也不用住这难受了,大家都是各顾各,没有多少人黑心告发,还是找个能住人的地方吧。”建国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只观察着张云荣的脸色。他清楚张云荣是个爱干净的,能忍辱负重在这待这么久,已经到了极限,如今他先提了,估计会感动的哭,刚才已经哭过一场了,这会不能再叫人哭了。

“恁说的是真哩?”果不其然,张云荣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带有哭腔了。

“别哭,恁可别哭,这月子里哭了会瞎眼,恁以后咋看东西啊。万一有个啥富婆看上俺了,不得给恁一笔遣散费,万一瞎了,可是连钱都看不清了,不是亏死了。”建国又开始插科打诨起来。

“恁想哩美,就恁这样的,哪不是一抓一大把,还美哩找富婆,人家能看上喽?”张云荣一听就乐了,张嘴就反驳道,嘴边的酒窝也跟着显现了。

说起这酒窝,之前人胖了才会显,搁城里比着张云荣是吃苦了,但跟农村比还是享福的,虽说也是靠大伯二伯家接济,但这鸡蛋啥的没断过,生产前后的一俩月就胖了些,酒窝也就跟着有了。

“那个小学,恁还记哩不,就是搁了一条马路,坡上有个院子正好出租,里面住了一户人家,也是外地的,好像有一个闺女。咱要是租过去,正好娃们能搁一块玩,上学也方便,不想送就站院子里看着就行。房租说是要八十,比别的地方便宜点,就是得月月一号给,给晚了就不租了。”建国细说了自己看中的房子。

张云荣听了没说话,她知道男人主动找房子,定然不会太好,不过是比着这好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远,小学在前坝头,男人的干活的地方却是在后坝头,说是都在大坝,但前后靠走路的话也得小半小时,中间得穿过一条街,还有两个居民区,唯一的一点就是便宜了。

“也行啊,说好了,咱就住那吧,娃也不能老是待在这,这的味不好闻。而且离人家太远了,万一有个咳嗽发烧的也不好找人。老大也得上学了,这都六岁了,等秋季就送去吧。钱嘛,等到时候应该能攒够。”张云荣顺应地回答道。

建国点了点头,俩人都准备上床睡觉,一个是干重活的,一个是刚生产的产妇,都得好好休息,不一会就安静了下来。

许是有了小子的缘故,建国夫妻俩都努着一股劲拼命干。尤其是张云荣,出了月子就开始大洗一番,把积攒了一月子的脏衣服都洗了一遍,带着柏娜娜还去澡堂子了一回。还和建国拎着东西分别去了大伯二伯家,好好感谢了一番。

困难过去,就好好拼吧。

张云荣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一番,搬家的事情也就提上了日程。特地选了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建国背着打包好的两个包袱,张云荣抱着元宝跟着,俩人中间还夹着一个柏娜娜,日子总是一步步过好的,对外人来说,那破烂不堪,甚至连个大门都没有的屋子原就不能住人,但对于刚刚脱离了砖窑的人来说,这就是向着美好的第一步。尤其是在电灯泡接通的那一刻,不仅仅是屋子里有了亮光,张云荣和建国的心里也跟着亮了。

这个屋子也分小三间,东西两间和中间的堂屋,床和桌子都是有个,加上建国被过来的煤炉,这里原本也有一个,一下子有两个煤炉,就不用炒完菜才开始烧水煮饭了,算是能吃上热乎饭了。建国还把那半拉的小门给修好了,他们这个屋门更是用钢钉坚固了一圈,如此张云荣带着俩孩子睡着也放心。

不巧的是隔壁邻居,还不等张云荣收拾好去上门拜见,就悄声息地搬走了。看来跟他们一样,都是趁着黑夜搬家,不想让旁人知道。

张云荣也顾不了那么多,搬不搬走的,反正当天房东就把门给锁了,他们也进不去。不过挨着大门那空了一片地,现在撒下点菜种,等到夏季就能吃了。还依着柏娜娜的要求种了一棵向日葵,到了秋季就能吃上葵瓜子了。

建国也是走运,那个机修师傅又坚持干了一个月就走了,说是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又听说是找到了新东家,风言风语的什么都有,建国也不在意,还是老老实实地干好自己的活。后来机器再有问题,洪厂长就喊建国修,慢慢的那些干活的也就不再建国建国的叫,开始师傅师傅地喊。

建国也是真能稳住劲,不抢功不话多,叫干就干,机器好了就去拉钢筋,机器坏了就去修,啥活都干,工钱给多少就拿多少,从不言语,也不抱怨。

张云荣不知道厂里子都发生了啥,只知道男人的工钱一个月比一个月多,从八百开始道一千,还拿了一千三回来,每回都高兴得很。看着男人忙,就不再指望干家务活了,反正钱和娃都在跟前,自己琢磨就是,小事自己定,大事说一声,日子过得也快活。

也多亏张云荣是个外向的性子,又加上柏娜娜是个不怯场的,叔叔姨姨的叫着,没几天跟那些小学的老师都认识了,打听到秋季报名得六月份就准备,早早就拿了钱去了。直至等到报上名交了钱才告诉建国,建国也没有意见,有个能干的媳妇是好事,他就负责赚钱就行了。

开学那天,建国还特地晚一会去厂里,和张云荣一起去送柏娜娜,张云荣怀里还抱着四个月的元宝,从背影看一家子也是幸福的很。

其实,住得久了也就慢慢直起腰了,说是独生子女好,但这毕竟是推行没个十年,谁家不是偷要个二胎,只不过也只要个二胎,当然独生子女的也有,还不少,但对于别人家送一个抱一个的也不奇怪,是同班同学了,家长们都还会凑在一起说说话,算是认识认识。张云荣的胆子早在住这不久就大了,只是建国谨慎,时常交代着别一起带俩娃一起出门,但人又不傻,只要留意点,就知道这家人有几个娃,不过是知道归知道,谁也不操闲心。

柏娜娜上学时常得到老师的赞扬,每次都抱个一百分回来,张云荣也高兴,建国也时常辅导,就算是再累再晚,只要是柏娜娜拿着课本过来,建国都会细心地讲解,遇见不会的也不怪人,只是让多写一遍。元宝也日渐长大,就是到了十个月能吃面糊的时候,那喉咙细的经常咔着,除了奶粉吃啥都能噎住,好在是有点钱,买点奶粉还是够的。

日子一晃,又到了过年的时候,建国拿了有史以来最高的工资,整整三千块,就在最后一天干活的时候,还在洪厂长那得到了一大块肉,总得有小二十斤,建国背回来的时候,后背都累湿了。

过年的时候,建国带着柏娜娜去了大伯二伯家,还去了洪厂长家,只不过没带娃,怕人家想着带娃是去要压岁钱的。

大年初六那天,一家四口还去了市里的动物园,小孩子不要钱,大门也就收个五块钱门票,一家子乐呵呵地待了小半天,还在市里又喝了一碗牛肉胡辣汤才回来。

日子真是越过越有,谁能想到他们都能像城里人一样享受生活了。

十五晚上,俩人把小娃们都哄睡了,推推搡搡地过了一回夫妻生活,有钱挣有小子有闺女还有恩爱的夫妻,这辈子也算是完满了。

张云荣扭来扭曲的没有睡,建国还以为媳妇没有满足,又往身上摸一把却被推开了。张云荣扭过来脸对着建国说道,“建国,咱把老二接过来吧。过了年都五岁了,老大半半拉拉的都上过一年学了,如今这又上了小学,老二再不上学可是咋着也撵不上她姐了。恁说说,咱有仨娃,老大老三都聪明好学,就老二笨又上学晚,到时候姐弟仨该咋弄,要不接过来吧。”

建国听了之后没接话,只是先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都是自己的娃咋会不挂,就是这仨娃都弄来,该咋养活啊。一年得交两回学费,还有学杂费校服费,咱还得交个借读费,加起来得小六百,再来一个就得一千二,还不说吃喝拉撒,咱得这啥不要钱,就连喝水都要钱,咱这个每个月的水费电费又得多少,看着是挣了不少,养仨还是难啊。”

随着一声吸气声,张云荣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开口道,“俺咋会不知道,每个月把钱交给俺,可是俺就是按住钱不敢花啊,可就是不花不花也剩不下,幸亏恁不问俺钱去哪了,俺还真解释不出来。可是,可是老二,老二打小不搁跟前,现在就五岁了,快到上学年纪了,再不接来,到六岁接过来直接去学校,跟个晕汉啊,啥啥都不知道,就连普通话也不会说,恁叫她咋弄,说是来大城市了,老大老幺都带着,就老二撇家里了,人家笑话不。”

“哎,也是哩,比着老大是差得远,将来也肯定比不过老幺。再等等吧,俺这才拿了一个月高工钱,要是往后稳住劲了就接过来。”建国沉吟着回答道,又突然问道,“恁那手表还准吧,可别不准了耽误娜娜上学,要不哩再上上,实在不行就去买个,上学也是个大事。往后咱娜娜出席了,还能带带老幺,自小就受影响,长大了读书就厉害了,说不定都是大学生。”说完还舒展了下手臂,而后又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漆黑的夜,也不知是在遥想美好的未来,还是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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