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在胡思乱想中,她最终还是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而起居室之外,景煜屹倚在机舱的柔软沙发上,还在处理今天没来得及查看的公务文件。
这时,手机里意外地打进来一通电话。
景煜屹视线扫过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愣神凝视片刻,突然合上面前的电脑,接着按下接听。
他微微垂眼,沉声朝那头问候,“林阿婆。”
“阿屹,”老人家上了岁数,身体却一向很好,说话声音也舒朗清亮。
她性子直,不爱和别人弯弯绕绕,于是称呼了一声便开门见山地抛出问话,“听说——小玉那姑娘今天回来过。”
“跟你一起的,对吧?”
对面的人把自己所获悉的说出口,与其说这语气是在反问确认,倒不如说是再平淡不过的陈述。
她甚至并没有对此感到任何好奇和震惊。
景煜屹握着手机,喉结微动,承认开口,“是的。”
林莲春听到这个回答,半点也不意外。
她没问完璧如为什么一声招呼不打、来了又走,只是冷冷笑了声,“这姑娘,是和秦家那小子分手了?”
这回不是陈述,是真的带着存疑的问话。
景煜屹低低地答,“嗯。”
老人家发出了个很轻的讽刺声,又突然沉默下来,半晌没开口。
景煜屹耐心等着,终于听见她一声突兀的叹息,语重心长,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呐,早和她说过该分了。”
林阿婆的声音里那股精神劲儿逐渐逝散,透出了些许沧桑感,“这回肯定吃亏了,长记性咯。”
景煜屹没吭声,他暂时没立场评价完璧如的感情,更不好直接把秦斯铭的腌臜事儿说出来,惹林阿婆担心。
林阿婆缓缓开口,“现在呢,她是跟着你一起回去的?”
“在飞机上。”景煜屹答。
那头似乎放心了许多,长长舒出一口气,“还是得麻烦你了,阿屹。”
“希望你在京市多照顾她些,我这老太婆,离得远,也没法一直陪在她身边,小玉事情考虑得简单,容易犯傻,还不爱听劝。”
“您放心吧。”男人身上那股散漫痞坏的劲儿被敛得一干二净,沉稳着声线,宽慰电话那头的老人。
“倒是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他语气中惨了些奈,更加体悟到了长辈心中的忧虑。
林莲春解释道,“听说了这件事,就想着来问问你。”
景煜屹看了一眼正安静关着的起居室,语气笃定,“别担心,就算您不提,我也会照顾好她的。”
他音色微微上扬了些,刻意松动气氛凝重的对话,想让林阿婆能够安心。
林莲春总算笑了笑,又怅然感慨着,“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阿婆信得过你。这么多年,我不会看人的。”
景煜屹垂下眸,低低地应了声,被记忆带回到前几年的时光。
他和林阿婆的交流次数不多,但对方似乎却能轻而易举将他心中所想洞悉。
高中时,为了能更了解完璧如一点,他没经由身边任何人的商量,擅自把研学地点改成安庄。
也很刻意地来打听到林阿婆的住所,拜访这位老人。
那时,他的名义是民风研学,拜访沪派钩针传承人,林莲春女士。
景煜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只字不提有关完璧如的任何。却未曾想到,在他说出自己学校的那一刻,林莲春早已经猜到了大半。
林阿婆拆穿他之后,倒没有大动肝火。
她一如往常地和这位晚辈聊天,偶尔会透露出一些完璧如的事情。
高三研学的最后一天,林阿婆送他回京的路上,认真道别时曾提过一句。
“阿屹,你是个拎得清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
她慈爱地拍着少年的肩膀,“所以呐,一切都不用着急。”
……
挂了电话之后,景煜屹独自在沙发上。
他思索片刻,还是推开了房间的门。
起居室的主灯已经被关掉,只留下了嵌在墙壁上的一圈小灯,散发着微弱的亮光,投射在完璧如恬静的睡颜上。
她今天没化妆,素净着一张小脸,皮肤光滑细腻宛若白玉,睫毛浓密又纤长。
小姑娘睡得很踏实,就是睡相差了些。
身上的被子乱成一团,一只腿还大大咧咧地伸了出来。
景煜屹声牵起嘴角,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