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问一句石室中的产妇是否平安。卢县令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把他杀了就可以得到花珠了吗?”
卢少奶奶点头:“是的。”
卢县令想到自己沉重的病体马上可以痊愈,甚至可以成为上天入地神通广大的仙人,完全不记得这孩子是他的外孙了。他的手都在哆嗦:“那,就快动手吧。哦,你一个女人狠不下心做这事。”把卢少爷向前拉了一把:“你,你来。”
卢少爷慌忙摇头:“不不,我不行,我做不来。”
卢少奶奶嘴角浮起一个阴恻恻的笑:“父亲,谁说我不行?这点小事,我来做就好了。”
卢县令看着儿媳的脸,突然打了个哆嗦。他一直庆幸儿子能娶这样一个有能耐的老婆,对她感激不尽。不知为何,此刻忽然有些怕她。儿媳当然是狠心的,若不狠心,他们怎么能走到这一步?花珠唾手可得,都是她的功劳啊。可是一个自己怀有身孕的女子说出自己可以杀掉一个婴儿的话,这种心硬的程度令人胆寒。
而且……为什么一个孕妇要亲自动手?他的心中忽然升起怀疑。
卢少奶奶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看上去尖锐锋利寒光闪闪,分明是早有准备。她眼中毫波澜,一手托着婴儿,一手举起簪子,朝着婴儿心口扎下!
她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了。是卢县令。他冷笑一声:“贤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卢少奶奶不悦道:“父亲说什么呢?”
他阴恻恻道“这花珠是谁取谁得,不能分享的吧?”
第90章以树杀人的婴孩
她也不再伪装,怒喝道:“放手!”
卢县令亦是大怒:“你这毒妇竟想独吞,你说,你计划多久了!”
她冷笑道:“我告诉你有多久——我就是为了花妖内丹嫁到卢家的!”
卢少爷呆住了:“什么?夫人你说什么?”
她看都不屑看他一眼:“觊觎花妖内丹,又有能力帮我成事的,非你卢家莫属,所以我才嫁你入你家,若不是为此,难道我是因为看上你儿子这个窝囊废吗?”
她猛地用力,将卢县令推倒在地。卢县令嘶声命令卢少爷上前抢夺婴儿。卢少爷硬着头皮冲上去,她手中簪子一挥,将他脖子划出一道血口,动作果断,毫不顾及夫妻情意。吓得他捂着伤口惨叫连连,以为自己被割喉,哪有胆子再上前?
卢县令气急败坏:“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卢家高门大户,结亲之前当然也是千挑万选,她明明是富商人家的女儿啊!但是细想一下,她的所作所为,确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是谁?呵呵,说了你也不懂。”她眼瞳突然缩起,黑眼球变成两枚细小弯月形状,被这异瞳盯住的两人只觉得阴风扑面,恐怖异常,霎时惊吓得失声。他们终于明白这个朝夕相处、甚至怀了卢家骨血的女人不是普通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卢少奶奶不再解释更多,再次举起利簪朝婴儿嫩弱的胸脯戳去。簪尖将要扎到婴儿身上时,他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瞳仁居然是祖母绿一般的碧色。她吃了一惊,动作不由一顿。
这一愣怔的功夫,婴儿小腿一蹬身子一翻,从她的臂上滑落在地,滚了一滚变成俯趴的姿势,两只手小竟颤巍巍撑着地面,昂起了脑袋。不愧是花妖之子,刚刚出世就能翻能撑了!
花妖之子生一对碧眼更不足为奇。她咬牙再次举簪,刺向婴儿背心!
脚腕处突有异动。她下意识地想迈腿躲闪,却已法动弹,腿被什么蠕蠕而动的东西缠住了,低头看去,惊异地发现一些青灰扭曲的根须样东西从脚底的土里钻出来,沿着她的腿盘旋而上,片刻间已缠到腰际!她惊骇地把手中簪子朝这些东西扎去,然而手也被绕住。
她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从纠缠中挣脱,张嘴想要喊叫,一条根须的末端瞬间插进她的口中,沿咽喉深入胸腔,入血缠骨!声带断裂,她已发不出声音,面部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颤抖不已,整个身体都僵硬直立着被牢牢锁在原处,剧烈痛苦中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卢少爷指着她发出惊呼声:“变成树了!原来她是树妖!”
已被根须包裹得不成人形的卢少奶奶头上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眼前簌簌垂下丛丛绿叶。
透过缠住脸的根须间隙,她可以看到地上那个婴儿,他仰着脸儿,小嘴嘟起,一脸生气的样子。看着他仿佛有魔力的碧眼,她忽然明白了,是这个婴儿,有超出她理解的力量。
他把她变成了……一棵树,一棵广玉兰,与这园中许多棵广玉兰看上去差不太多。
为什么?没道理啊。他的父亲虽是花妖,却只会用用迷香,别本事。他的妖物血统又被凡人母亲冲淡一半,怎么可能有这般强大的能力?
婴儿不会说话,也不想告诉她。
卢县令眼睛冒光,对卢少爷说:“快,快,趁着树妖现形,你快去把它杀了取珠!”
卢少爷兴奋地应着,爬起来就想走过去,一抬腿,脚却没能离地,差点绊倒。低头端详了自己的脚半天没有移步。卢县令着急催道:“快啊!”
卢少爷惊慌道:“我……我走不了了!”
卢县令这才察觉有异,仔细看去,只见卢少爷的双脚也被弯弯曲曲的根须缠住了。那些东西如活的一般,从他脚底的土里蜿蜒冒出来,片刻间已缠裹到小腿,还在往上蔓延!
卢少爷尖叫道:“是树根!树根活了!”
树根?是树妖儿媳搞的鬼吗?
卢少爷拔腿不得的间隙,猛地看清趴在地上的婴儿抿着嘴,一脸恼怒的模样,碧眼狠狠盯着他。他突然明白了:“是这个小花妖!是它搞的鬼!”
卢少爷开始惨叫起来。那些蜿蜒树根开始钻入他的皮肉,此入彼了,纠结缠绕,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缠绕到头部的时候惨叫声终于停止,他变成一个人形树干,头顶一层层延展开枝叶。
是一棵桂树。
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卢县令想跑,腿软得站不起来,只能爬行,爬了没几下就动不了,土中钻出的树根裹住了他。由于他是爬在地上的,最后变成的树型低矮而扭曲,是一棵木芙蓉。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三个活人都变成了树,而且是三棵不同的树。而地上趴着的小婴儿不依不饶,像个小兽一样昂首仰脸趴在地上释放着他莫名的能力,让三棵树在不断生长,疯狂扩大着枝叶覆盖的范围。
九蘅留在花林废墟照看妇人们,招财驮着樊池回到花林仙人镇。樊池在火中耗伤元气,刚刚好转的伤势又加重了,驭不起云,懂事的招财不顾爪子烧伤,驮着他奔回来,一路留下斑斑血脚印。病残的一人一兽抵达时,县衙外已围满了百姓,对着墙内还在涌涌生长的树冠指指点点,里面的衙役仆从们都吓得跑了出来,不敢进去查看。
他看着那异样的树冠也觉得奇怪,疾步进到县衙后花园内,迎面撞见一个边哭边匍匐着向外爬行的老妈子。他揪起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老妈子脸上是吓疯的狂乱:“树妖吃人了!”
话未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回过头去拼命用手去拉扯自己的腿。樊池看到地上钻出树根一样的东西缠住了这老妈子的腿,尖尖的根须如活蛇一般刺破她腿部皮肤钻进肉里,不过是片刻之隙,她的半截腿已与树根纠葛为一体!
老妈子尖叫着呼救。樊池果断出手,用意剑斩断树根,当然,也斩断了这老妈的两条小腿。除此之外别它法啊。老妈子痛昏倒地,但是她齐齐断掉的膝部并没有流血,露出的断茬是木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