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买管事一家在西城郊外的地方买了处宅子，是近两年才买的，连庆来去一趟费了些时间。</p>
去到时，那家已经都烧成了灰烬。又是地偏的地方，左右是空地农田，住在那边的人多是大户人家请的庄稼汉子，火没救下来后就傻傻看着，连官都没人去报。</p>
采买管事在牢里暴毙，如今家宅被烧，一家五口，年迈的老母和未满月的孙儿都死在大火里。可谓是惨绝人寰。</p>
沈君笑听着连庆的汇报，神色已阴沉了下去，周振凝重不已，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p>
“那个库房管事是侯府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府里，侯爷可有派人去过问？”沈君笑让连庆坐一边歇会脚，看向表情严肃的周振。</p>
周振心中一凛，他回府出来都是匆忙的，根本没有顾及这些。</p>
少年人心细，倒是叫周振脸色缓和一些，“我就叫人去看看情况。”</p>
“侯爷这个时候不若先去寻护国公吧。”</p>
什么意思？周振听到沈君笑莫名来一句，奇怪瞥他一眼。</p>
沈君笑说：“去找护国公，现在就给皇上进言要调动之事。您应该是要将世子爷带身边的，那样五城兵马司就空了你们的人，护国公世子在陛下身边当着侍卫，肯定是不宜补这个缺，最好的人当然是周三爷。”</p>
“不管这事是谁做的，您现在就找护国公，商量好如何向皇上进言这调动之事。先说了，真有人将事情捅上去，皇上那儿还会思索为何这样碰巧。晚了，就只有被动了。”</p>
沈君笑思维敏捷，先想到的不是再继续查，而是劝周振占先机。纵横沙场的老将眼中对他的不满慢慢散去，竟是有些佩服他了。</p>
果然文官都是些会钻计的人。</p>
“这事本就是要慢慢计议的，本不该我或是护国公去提，这样一提，未免叫皇上认为我们持权生骄。手伸太长了。”</p>
周振舒出口气，想着可能会被打乱的计划，心情沉了下去。</p>
沈君笑哪里不知道这些，他那番话是故意的说，他就只看周振会不会顺着说。这样，他才能真的将人情卖出去！</p>
沈君笑难得有些紧张，他这是在设陷阱让未来岳父大人一步步往里钻。他端茶抿了口，压下心头的情绪，淡淡地道：“下官竟是忘记这点了，但下官倒有是法子的。就看侯爷愿不愿意了。”</p>
周振本就拧着的剑眉折痕又深了几分，他没有说愿不愿，而是问：“你为什么要搅进这事里来。”</p>
该来的终于来了。</p>
沈君笑本就不指望自己三言两语能讨得周振放下心中的戒备与迁怒，沈洪干的事，足够他们沈家被针对到死。周振与护国公没有这样做，已是心胸十分宽广了。</p>
少年人扯出抹苦笑，在周振锐利的眸光中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们是窈窈遮风雨的大树。”</p>
威严的男人听到女儿小名时，眸光有一瞬波动，沈君笑看得分明，继续说：“窈窈是我自小看大的，我不愿她受到一点的伤害，武安侯府强大，护国公府强大。她便会一直无忧无虑。这就是我的本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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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沈君笑见周振张了张嘴，又转了话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有，对外，我们沈家可是曾有个护国公府的庶出小姐为媳妇，这是疏离也抹不去的。如今我们几家相见若陌路人，只会让有人心看了觉得奇怪。”</p>
“侯爷不觉得这样才会更加让人起疑？护国公府当时还是派了人来‘吊唁’的。”</p>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热心，是为了要靠上我们两府？？”</p>
周振声音低了下去，嘴角是讥讽的笑，仿佛对沈君笑十分不屑，又是嘲弄他不自量力。</p>
这样的反应沈君笑早有预料，只是淡然一笑。他修长的手指屈了个弧度，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像是夏日突然砸落在地面的雨滴，越来越急促，亦仿佛是在为自己被拆穿心思紧张，在想对策一样。</p>
可沈君笑的心思本就不是要靠上两府，而是要他们在此事上靠自己，在敲到第十下的时候，他朝目光沉沉的周振又是一笑，身子懒懒靠在椅子中。</p>
“说句不怕得罪的，你武安侯如今还等着法子好做调动之事，你这边须要时间才能解决，我却下刻就能将你们想的事递到圣上跟前去。侯爷这话……说得我也太无能了些。”</p>
少年身子一靠，风轻云淡的反讽回去，叫周振被噎了。</p>
这个说大话的臭小子！</p>
他现在不过六品，哪里来的自信。</p>
周振是有些生气了，眯着双眼，像头要撕碎猎物的狼。</p>
沈君笑却是与他直视，清俊面容上带着微笑，一时间身上竟是不输周振的气势。他道：“我是文官，在朝廷上路子就是比身为武官的您广，我如今是小小六品，后边却能直通内阁。正三品的侍郎都在我手中吃瘪，敢怒不敢言，您觉得，我须要靠上你们两府才谋到青云之路？”</p>
少年语气凌九霄，竟是有种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霸气。是文人的傲气，又是他如今实实在在的底气。</p>
周振为之心神皆是一凛，用带着慎重的目光重新审视他。</p>
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几十年怕才能出一个，又是入了皇上的眼直调刑部的。他所谓的身后……应该是陈首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