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百言一合上眼便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真身死了,妻子和儿子正围在病床前哭,只是他纳闷得很,自己怎么就死了?莫非在楼顶吹风时给雷劈了?然后因为台风,也许这边也正在刮台风,异时空的两场台风达到了某种能量的共振,然后产生了某种能量的传输,所以他魂穿了!得到这个结论他就醒来了,帐子上还是滴嗒滴嗒的响,外面士卒鼾声迭起,天应该亮了,他脚才下地,黄揆咳了一声,便掀帐走了进来,也没拜,低嚷道:“三哥,八弟报,徐州的游骑已觇到了谷口!”
“八弟?”
“对,他和黄山守南谷口,五弟和华山守西谷口!”
黄巢的八弟好像是叫黄邛,五弟的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黄山和华山却记得明白,一个叫黄文靖,一个叫华温琪,俩人都长了一个篮球中锋的身高,是黄巢手上养大的,与黄虎头同辈,《王风对俩人用笔不少,明显就是要对标一书超猛的“横山”李罕之、“磨山”彭攒,大概是有大本事的。
黄百言心中还真有些高兴,踱了踱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来也没法子的!吩咐他们着意些便是!”黄揆应了,却进一步压低声道:“三哥,我看得走,昨夜的事别瞒我,自家的外甥都靠不住了,毕竟不姓黄,尚让那贼一过来,都不得好死,一门便绝了!咱兄弟谁也不顾了,就往山上逃,做和尚也罢,做道士也罢,但捱过去了,再隐姓瞒名过活,也未必不是路!”黄百言笑道:“我瞒你做什的?是我自己不想活了,让他动手的。可刀真落下来我又想明白了,宁愿战死也不愿寻死,免得后人笑我黄巢不丈夫!再说黄家也绝不了后,眉寿好着呢!”
“三哥怎知道的?”
“神人梦中说的!可有吃的,我饿了,吃了去谷口看看!”
“有的,狼肉虎肉都有,我去传!”
吞狼啖虎,这口福十四亿人中几个有的?黄百言也走了出去,天色还是半明,大概是五六点钟的光景,雨已经停了,后面的梁父山,前面的泰山山脉都清楚在眼,葱浓可爱,肉眼可见的帐蓬不过两三顶,也不见活动的人,马却不少,三五成群的在那里自在摆尾吃草。收回目光,便看见曹氏领着几个女人过来了,又是端又是抱,又是捧又是提的,黄巢之败或许便败在此,太重情谊,刘邦造反,几时顾过父母妻儿,又几时为战死之将报仇?自己呢?黄百言不由地便叹了一声,自己的这颗心只怕比黄巢还要重情谊,可怎么得了!
曹氏领着众人行了礼,便请入帐洗漱用膳,黄百言道:“放下便好,朕自己来!”曹氏便挥着人将东西送进了帐中,自己和那美少妇却立在帐门口不动。黄百言心软,只好进去了。便在两人的服侍下漱了口、洗了脸,他服侍妻子洗过脚,也服侍儿子洗过脸,让人服侍倒是人生头一遭,没太多感想,只觉得麻烦,碍手碍脚的!
曹氏换了新妆,穿了凤袍,脸上有笑,显得很轻松,将着玉筷子不断往碗中送菜。另一个却忧色不减,黄百言便道:“你是何人?如何朕不认得了!”这个流矢跪下了。曹氏道:“淑妃林氏,唤双娘的!”黄百言道:“朕看不是,淑妃对朕未尝不笑的!”曹氏笑道:“是来,阿妹,陛下万福,你我忧愁什的!”过去扯起来,又抱了琵琶推到怀中道:“来,奏一支好曲子来听!”黄百言道:“这不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如何平士卒之心!”曹氏看着黄百言道:“臣妾倒想听一曲的!”笑中带着几分执拗。林氏帮嘴道:“娘娘想听,陛下就恩准了吧!”
黄百言是想答应又觉着影响实在不好,又觉得曹氏未免有些不识时务,便将筷子一搁,肃了脸道:“朕精神是好了些,可人还在绝境!来人!”黄揆便进来了,黄百言道:“端出去分赐帐外士卒!”自己动起两盘便走,曹氏和林氏呆在那里,都是一脸泪。黄百言看不得,便要马往谷口去,马他骑过的,在内蒙骑过,在海边也骑过,加上黄巢的肌肉记忆当不是什难事。
马没过来,便又过来了一个妇人,人看着一惊一觫的。黄百言不由地便皱了眉,黄揆迎过去道:“大嫂,陛下说了眉寿好着呢!”听了这话,妇人却似得了力气,搡开人便径直拜过来了:“陛下,眉寿可怜,使人回头去寻寻罢,看在祖宗份上,啊?”磕着头便哭。黄揆焦嚷道:“回头?瓦子堡么?”便扯着声唤“大哥”,黄存却远远地站着不过来,丧声嚷道:“三郎,你发天恩罢,黄家还余得几个子孙来?”这里便哭得愈发凶了。
黄百言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见方特过来了,心里一动,便道:“好,便使人去寻!”吩咐黄揆道:“使冲和去吧!”黄揆便点了头,也罢的,眉寿要知道往这边来倒不会很远,又问道:“可给兵马?”黄百言道:“看着给!一是寻眉寿,二是招集散卒,三是打听一下虎头的下落!教他着意些,撞见沙陀军便逃,勿使我担忧!”林言一走,黄巢这颗脑袋便万一失了。
马牵到,便有士卒伏地做凳,黄百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踩了上去,这也不是践踏人的问题,若是他自己一脚登不上去,更或者跌下来,更是影响士气。白马驯熟得很,黄百言坐稳当了它才盘了盘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