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北陵。”
客栈内的圆桌旁,身材魁梧,蓄着络腮胡,气质沉稳厚重的黄尘吐了口气,扫视一张张年轻,且富有朝气的脸庞,道:
“等你们将伤势养好,我们就出发,这也便算是进入了澜州地界,等过了北陵县,前方地势会趋于平坦,入余杭也指日可待了。”
听到“余杭”两个字,少年星官们精神一震。
只是配合上各自身上的伤,以及泛白的脸色,气势就不很足。
自三个月前,一行人从神都出发,一路南下,开启历练以来,经历可谓丰富。
因为是历练,而不是赶路,所以小队的行走速度非常缓慢,尤其黄尘还肩负“寻找重生者”,尤其是“寻找国师”踪迹的任务,愈发拖慢脚步。
每到一地,就打探消息,其间剿灭了一些作恶的邪道修士,也被线索误导了许多次,竹篮打水。
倒也不是没有收获,也成功找到两名重生者,但都不是什么大人物。
考虑到跟随不便,干脆命简庄带二人返回神都。一行人则继续南下。
前不久,更是发现了重生者踪迹,只是追击过去,却竟是遭遇了一名强悍妖族。
便是有黄尘这名坐井星官带队,都吃了一番苦头,击毙了敌人,但少年少女们集体受伤,暂时在此地休养。
“终于要进澜州了,到时候就可以和季平安他们汇合。”林沁笑盈盈说道。
这名曾对季平安表达多次好感的水院少女经历历练,气质仿佛都有所蜕变,柔弱气削减。
脾气与火院监侯相似,有些混不吝的高瘦少年赵星火慵懒地摆弄手指,指尖一颗火球灵巧地在指骨间翻飞,闻言“啪”地掐灭火焰,说道:
“余杭那边也不知局势如何,肯定很乱吧,也不知三黄县蛊灾有没有恢复。”
王宪眼神锐利,这位“天榜第二”的金院天才瞥了他一眼,说:
“监正在余杭呢,岂能有事?”
角落里,石昊没吭声,这名土院少年一如既往沉默,这时候缓缓开口:
“不知道季平安多强了。”
众人面面相觑,上一次双方通讯,还是在蛊虫之灾后。
季平安通过道经,私聊洛淮竹,简单沟通了消息。
“距离蛊虫的事才过去多久?没多少天吧,不是说刚破六?应该在夯实境界吧。”赵星火嘟囔道。
林沁表达质疑:
“或许已经破七了,就算没破,可能也在冲刺了。他速度很快的。”
不会吧……众人迟疑。
理智上认为,应该还是停留在破六,但季平安晋级的速度确实很快,所以也说不准。
不过包括黄尘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过季平安已经破八这个可能性。
至于斗法的消息,更是远远没有传过来。
“让洛师姐问问不就行了?”争辩片刻,有人说道。
众人刷地看向洛淮竹。
相比于其他人,经历过多次历练的“道痴”外形没啥变化,仍旧是单薄的身材,干净的脸孔,碎发凌乱,眼神呆呆的。
闻言这才从自己的小世界苏醒,愣了愣,歪头想了三息,这才从口袋底层角落,掏出道经——
作为常年离线用户,洛淮竹几乎不看群。
道经内承载的消息,也无法长期保留,不及时看很容易错过。
她笨拙地点开季平安的头像,问道:
“发什么?”
赵星火理智分析道:
“我们这么长久没有见面,双方思念之情难以遏制,季平安孤零零在余杭,肯定希望收到我们关怀的消息,而不是冷冰冰的询问,所以为了凸出我们大家庭的温暖,我建议你就发‘我想你了’。”
众人一开始还不住点头,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等听到末尾才意识到是这家伙在使坏。
可洛淮竹却压根没多想,“哦”了一声,打字过去:
“我想伱了。”
众人:……
“撤回……快撤回……”黄尘扶额,忙提醒。
洛淮竹看着道经上出现一个不断转圈的太极图案,说道:
“好像没发出去。”
……
……
“信号不好吗?”
一静斋内,季平安看着道经上缓缓转圈的太极图案,同样有些迷糊,这是他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但记得之前询问道经功能的时候,姜姜提到过,这传讯法器也不是万能的,虽然距离长,但代价则是容易受到干扰。
尤其是传信的双方之间,天地灵素波动较为剧烈,或存在干扰源的情况下,就会出现发送消息延迟,甚至“数据丢失”的问题。
“因为天地灵素变化愈发剧烈的缘故吗?”季平安若有所思。
在确定了要前往北陵,接回陈玄武的目标后,他尝试联络南下的钦天监小队。
本打算,若对方距离更近,可以让他们提前去接触陈玄武,避免其被其余势力捷足先登。
“不行吗?”神皇站在旁边,踮着脚努力抻脖子看。
季平安摇摇头,说道:
“道经传讯不通,罢了,准备一下,我们尽快出发。”
斗法已经结束,虽说还有一些善后事宜,但辛瑶光尚未回返,老监正也坐镇余杭。
季平安也没什么事情,及时离开,还能避免因为名气扩散,导致的麻烦。
“正好出去避避风头。”
想到就做,二人当即开始收拾行囊。
这次出发,考虑到是与老朋友重逢,季平安决定留下黄贺与沐夭夭看家。
加上俞渔也还在三清观,便干脆与神皇二人,汇合那名陈家书童三人上路。
乘坐快船,虽然路远一些,但倘若一切顺利,也不过几日功夫,就能将人接到。
……
翌日清晨。
当秋日的朝阳光耀大地,整座城市,仿佛仍旧沉浸在昨日斗法的余韵中。
大清早。
隔壁书画店老板,便抱着一大摞空白的画轴,伙同一大堆拎着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街坊,以及街坊们的亲戚,浩浩荡荡上百人,堵在了一静斋的门口。
当黄贺推开店门时,整个吓了一大跳:
“你们这是做什么?”
书画店老板堆起笑容:
“季司辰起了么?那什么,我这是仰慕他许久,想请他给咱题个字,签个名。”
旁边的街坊无情戳破他心思:
“你就是想着蹭人家季司辰的题字,拿去卖钱。”
“就是,就是,厚颜无耻。”
“我们才是单纯的感谢季司辰,替咱们争了光,打败了和尚。”
“这是自家做的饼子,季司辰尝尝。”
一阵喧闹声里,书画店老板脸庞涨红。
抱着一堆画轴死活堵门不让,满口里都是“风雅”、“文化”、“庸俗”之类难懂的词儿,店铺内外充斥着快活的空气。
黄贺哭笑不得,拱手道:
“我家公子天没亮,就已经外出云游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