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官差说道:
“我们在那边发现了数名被火焰道术杀死的武夫,同时,还有一群被打晕了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一群人在进行某种集会……”
他将自己目睹的情况说了下,又补充道:
“我们将那群百姓弄醒,询问得知,这伙人乃是四圣教发展的教徒……只是这群人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正在祭祀,然后就晕过去了。但从现场痕迹看,应该是有人破坏……”
四圣教!
夜红翎闻言,霍然起身,眼睛中掠过犀利亮光:“消失了几百年的那个四圣教?”
“是。”
夜红翎心头掀起风浪,身为坐镇江南的斩妖司首,她岂会对这个名字陌生?
所以,城中壮大的神秘教派,是这个。
再结合两个现场的关联……她捏了捏眉心,沉沉吐出一口气:“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官差们诧异。
只见夜红翎按着刀柄,飞快下令:“汝等留下,继续询问盘查。本官这就前往府衙汇报。”
“这么晚了,知府大人恐怕已经……”有人迟疑。
夜红翎淡淡道:“那就把他从婆娘身上拽下来。”
说话间,这位第一女武夫已跨上黑马,抖动缰绳,朝府衙狂奔,只留下一群官差面面相觑。
都意识到:这是真出大事了。
……
同一个夜晚。
就在东城的战斗余波,在城内发酵传播的同时。
余杭城东南角,秦淮河支流旁,近乎郊外的地方,坐落着一座独立的建筑,其中一座高楼格外醒目,隔着老远,都能望见。
那由白色石头铺成的台阶尽头,紧闭的大门上,悬着“阴阳学宫”的牌匾。
与香火鼎盛,距离人烟更近的三清观不同。
作为钦天监的下属机构,阴阳学宫负责记录星象,预测雨水等事,更远离人烟。
只是这晚,学宫内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咚咚咚。”
当值班的一名“阴阳人”提着灯笼,一边喊着“谁啊”,一边拉开门栓,打开大门时,惊讶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身披古怪长袍,白须白发,老学究模样老者。
“呃,老丈找谁?”开门的阴阳人是个年轻的,也不是修行者,只是凡人。
所以语气还算客气。
人在江湖,漂到失联的钦天监正露出和善的笑容,说道:“老夫寻你家学监。”
学监,即学宫的长官,但因为天文机构嘛,虽然也有官身,但纯粹的清水衙门,没啥权力,相比下官场风气也很淡。
阴阳人迟疑道:“那您是……”
“哦,险些忘了。”
钦天监正笑眯眯地伸出干瘦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并渡入灵素点亮,继而,那灰黑色的令牌上有一束流光勾勒出“司历”二字。
阴阳人大惊失色,忙不迭躬身行礼:“学生见过司历大人。”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老者是钦天监的长官,而“司历”这个级别,对应着“执事”,在神都里都已算小有身份。
何况在地方。
若论级别,司历是与宫中学监同级的人物。
可他若知晓,眼前人的真实身份,乃至“观天”境强者,钦天监如今的第一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必多礼,老夫此番来余杭巡行,落个脚罢了。”老监正和善地说。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他扭头朝远处,灯火点缀的余杭主城方向望了一眼,微微蹙眉。
处于星官的本能,他抬手抓住一只乌黑星盘,进行占星推演,继而轻咦了一声。
“司历大人,您这是?”阴阳人羡慕地望着星盘,知道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占星术了。
钦天监正疑惑地摇摇头,咕哝道:“没事,心血来潮罢了。”
方才,他隐约感应到城中星光波动,但仔细推演后,却没有任何结果。
“近来九州不太平,老夫越发疑神疑鬼了。”
监正摇了摇头,扭头又看了眼城西的方向,心想过两天,倒是可以去见见某个姓齐的家伙,正好询问下对方余杭这边的情况。
……
澜州,余杭城以南方向,有群山。
山中虎啸猿啼,松林翠柏,溪流瀑布,四季如春。
终年有云雾笼罩盘亘,远远望去,有仙山气派。
整个澜州百姓都知道,这里是御兽宗的山门所在。
只需从山脚下的小镇获得凭证,再穿过云雾,就可以看到一片建造在山中的,近乎与世隔绝的恢弘建筑群。
此刻,御兽宗内门中,一条蜿蜒的走廊内。
栾玉迈步行走其间,胸脯高耸的成熟美妇脸孔明艳大气,只是气质的冷艳令人难以亲近。
沿途,提灯巡逻的弟子皆驻足行礼:“栾长老。”
栾玉“恩”了一声,掠过众人,一直抵达山腰处一座巍峨的三层古楼,其木柱深红如火,拱角飞檐漆黑如墨。
檐下悬着一枚枚灯笼。
栾玉走到楼下,唤了声:“御主。”
便见一楼紧闭房门自行打开,延伸出一条内置的楼梯,栾玉一步步走上,抵达三层卧房。
偌大的一整层,皆垂挂轻纱帷幔,此刻,齐红棉正面朝敞开的“落地窗”,沐浴在灯火与星光中。
她凤眸紧闭,腰背挺直,身上的深红霞衣披散,头顶小凤冠端正。气质雍容、威严。
赛雪的肌肤在灯火下仿佛白玉般莹润。
“何事?”齐红棉没有回头,盘膝问道。
栾玉垂首道:“方才城中传来消息,通禀了一桩事,涉及四圣教。”
本来维持着高冷人设的齐红棉猛地睁开双眼,眉头颦起:“当年那个四圣教?”
“是。”栾玉道:“事情还要从城内近来发生的几件怪事说起……”
御兽宗作为澜州本地宗派,耕耘近千年,其虽距离余杭不近,但触手早已蔓延到城中各处。
且不说城中为宗门打理生意的“代理人”,光是安插收买的,处于城中各个势力的人员,就有数百人。
除非是一些绝密信息,否则或早或晚,都会用两地法阵,作为媒介传递到宗派本部。
当夜红翎将事情通报给府衙后,关于事件的消息,便通过秘密渠道,传递到了栾玉手上。
而随着栾玉的讲述,齐红棉的眉头也逐渐皱起:
“所以,有人扯着四圣教的虎皮,在余杭城内扩张?但被某个神秘高手破坏了?”
“是。”栾玉点头,小心翼翼看了自家御主一眼,说道:
“按理说,这等小事不该打扰,但我思量,涉及四圣教,又是这个关口……”
“你做得对。”齐红棉站起,转回身来,居高俯瞰后者,犹如一名真正的女皇般,道:
“九州动荡,便无小事,传令下去,命城中的探子继续调查,我要知道详细后续,包括那名所谓的‘高手’来历。”
“是。”
齐红棉又道:“此外,命宗内在外弟子撤回,宗内弟子加紧修行。”
栾玉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同样应下。
齐红棉想了想,又说:“元央可还在宗门内?”
栾玉说道:“已经去往余杭历练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元央说,那季平安也是来澜州历练,我想着,她怕不是去寻那星官了。”
季平安……齐红棉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年轻人宁和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烦躁,淡淡道:
“知道了。”
栾玉眨眨眼,拱手告退,心中奇怪,分明只是个小星官,纵使在大赏中夺魁,晋升破三。
可以齐红棉的境界去看,也仍旧不值一提,可好像每次在御主面前提及此人,齐红棉都会流露出冷漠威严以外的情绪。
挺神奇的。
……
……
老柳街口。
黑暗中,季平安的身影一寸寸被涂抹出来,他摘下斗笠,丢入道经,身影飘入宁静祥和的街巷,没有走门,而是翻阅院墙返回住处。
四方小院内,房间窗子都亮着,可以看到窗户纸上倒映出的人影。
他甫一落地,家中三人组就立即推门走出,神色各异。
圣女的反应最直接,她叉着小腰,眉毛竖起,一副“嘿嘿嘿给我逮个正着”的模样,大声道: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查案了?!”
黄贺的举动最正常,好奇道:
“公子,我们之前没找见你,才知道你出去了。”
沐夭夭嘴巴里鼓囊囊的,在嗦粉,手里还捏着筷子,吸溜吸溜走出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好奇,又尴尬,毕竟季平安走前,是给她安排了修行任务的。
这会给他盯着,眨眨眼,举起碗筷:“吃粉不。”
不……我不是六子……季平安叹了口气:
“你吃吧。”
“哦。”沐夭夭开心地应了一声,为逃过一劫而欣喜。
季平安无奈地挪开视线,不去搭理这个吃货,心想等徐修容破关到来,自己劝她不如重新建个号,沐夭夭这号明显养废了。
“进屋,我有重要事情和你们说。”季平安压下吐槽欲望,脸色凝重道。
三人对视一眼,心头莫名一凛,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
房间内,几人围坐在圆桌旁,等待一个解释。
而季平安也没有掩藏,直接将自己今晚的行动简要叙述了一番,只不过隐去了部分关键的细节。
只谈及,自己通过占星获得线索,参加集会,又顺藤摸瓜找到朱寻,并通过敌人自曝,确认了对方重生者的身份。
之所以,他选择将这些情报分享,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方面,这个消息无法隐藏,当日流星坠落的数量可不少,遍及各地,季平安能探知到的,其余几大势力,包括朝廷或早或晚,也都能知道。
甚至于,他怀疑,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察觉这个秘密的人。
一个消息若无法独享,那就要想办法,利用时间差尽可能抢先行动。
但以他目前手中所能调用的势力,并不足以撬动九州局势,所以,借钦天监乃至于道门的力,就是最好的选择。
另一方面,三人关系与他足够亲近,若是什么都隐瞒,反而不好,适当地透露情报,反而可以让小团队更有凝聚力。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而按照我的推测,这个东西,可能就是陨石碎片。”
季平安抬手,将那块不规则的星辰碎片丢在圆桌中央。
“当啷!”
其砸在木桌上,发出闷响,而周围的三个人却早已听得呆住了,没能做出反应。
黄贺愣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沐夭夭一脸懵逼,圆润的小嘴张大,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俞渔双眼失焦,仍旧在消化季平安抛出的秘密,好一阵,她才结巴地,瞪着他道:
“你你你……说,那些飞星,是历史上,本该死去的人?他们,活了?”
季平安颔首,端起茶杯抿了口温水,道:
“虽然可能有些难以令人接受,但看样子,是的。”
咣当!
俞渔想要起身,却一个趔趄,险些扑到季平安怀里,失声道:
“这怎么可能?哪怕是神藏境界的修行者,死了也就是死了,就连大周国师,活了几百岁,不也人死如灯灭?寿元枯竭?你现在跟我说,他们活了?你还让我相信?”
戏精少女的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而其余两人也没有好多少。
季平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冷静,坐下听我说。”
……
ps:感谢内鬼万赏!!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