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知道了柳红凝的疑问,于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柳红凝愣了愣,道:「墨?」
这回是楚沉风回的话:「是墨老将军的孙儿。」
柳红凝讶道:「啊!怪不得……武功如此高强。我听爹说过……」
杜旬飘好奇道:「师父说了些什么?」
柳红凝朝着杜旬飘点了点头,而后向白衣男子说道:「爹虽很少说过墨老将军的事蹟,却也曾说过,墨老将军数十年前名震天下,墨家门一门犬子……尤其是他的孙儿青出于蓝,小小年纪舞起那口藏冰剑来却是冻天之寒!」
听着如此夸讚,墨轩雪面上不见喜色:「令尊过誉了。」
柳红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忽地这么说、倒也是唐突,不过……还得感谢你愿意出手相助。」
「人命关天,你又是竺师父的女儿,自是得尽棉薄之力。」
墨轩雪这话说出口,柳红凝虽然愣了一下,但想着自己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或许在这段期间对方也知道了自己的概况也说不定,因此也就没追究着问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身分。
然而,楚沉风和杜旬飘却是面露讶色。
柳红凝自然没看漏这点,却是微微侧了头向他们询问怎么回事。
「看来阁下倒是有备而来了?」楚沉风话里虽然有些不客气,但却还是以非常平淡的语气如此说着。「我们先前可不知道你认识红凝?」
「咦?」
杜旬飘虽忙着帮缓颊,却也满腹疑惑:「你们认识?还是……师父……竺师父跟你认识?」
墨轩雪的话比楚沉风更加平淡,但却不带着任何不客气的语气:「祖父曾与我说过竺师父的事蹟,家母也曾带上我和竺师父说过几回话。」
这话听来讶异的换作是红凝:「噯?墨、墨大哥的娘和墨大哥曾经……和爹说过话?」
墨轩雪点了点头。
柳红凝道:「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你大病初癒,需要休息。」墨轩雪收起了药箱,就像是没听见柳红凝的恳求一般:「我留了三日的药在此,往后我每天来看你一次。短时间内你是不能动武的,要多加注意。」
墨轩雪就像是个严格的大夫般,言语之间虽然不见强硬的语气,但所说的话却有种不容妥协的威严存在,令柳红凝再怎么想追问也只能点头应允。
「啊啊,真是趣。」
待到墨轩雪走了以后,柳红凝整个人就像是洩了气般懒散下来,与平常神采奕奕的模样天壤地别,直惹得杜旬飘发笑:「我说你,怎么成了这副德性?」
「没什么!」柳红凝道:「就觉得好奇吧!……不过又不好违拗他的意思。」
「红凝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杜旬飘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柳红凝的小辫子,问道:「怎么这会儿却退缩了?」
柳红凝白了杜旬飘一眼,道:「病人自当得听医生的话嘛!……对吧!楚大哥?」
「嗯。」楚沉风只简单地回答了句:「这回可懂事。」
柳红凝笑道:「也不是什么懂不懂的,怎么说呢……就怕下次他来看我时我又没修养好,恐怕要惹得一顿骂?」
「这丫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姑娘样。」
「啊?王、王大夫!」
柳红凝看着从门外提着药箱子走进来的人,脸上吃惊的表情不在话下:「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
「哈哈,」王佑摸了摸嘴边的鬍鬚,道:「你却忘了我家那不肖子是住京城的吗?」
王佑嘴上虽说着自己的儿子不肖,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充满着幸福感:「我人老了,硬拗他们不过,几乎是被他们给架过来这儿住的,说什么要让我安享晚年,实际上只是想扰我清静吧!」
柳红凝听出了王佑话中的意思,便也笑道:「长安镇好山好水、也确实清静,倒是您老人家可千万捨不得子孙们、也心疼子孙们可能被人说着不孝顺的间话吧?」
「由别人说去!」王佑笑着,而后放下了药箱子,道:「刚才老夫来的时候碰上了墨家的少公子,他说你体内最后一口淤血虽是清完了、气脉大致上也畅通了,然而却还要注意不能动武……」
柳红凝点了点头,道:「是啊,他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接着王佑逕自取了张凳子坐在了柳红凝的榻前,伸出手示意要把脉。「你方才运气调息时有绝的体内怎么样?」
「是顺上许多,顺归顺,但总觉得有气力……」柳红凝想了会,道:「就是那种大病初癒的疲乏感吧!」
王佑点了点头,道:「墨家少公子医术精湛、老夫望尘莫及,但若要说上调养身子这部分,老夫还当真有十足的把握。红凝,你这毒叫七奇香,不知道你曾听说过没……虽说现在你是完整地醒转过来了,但往后若不仔细调养上三个月,恐怕你的修为会有所损减。」
「三个月?」柳红凝惊道:「足足三个月都不能练功吗?」
王佑点头道:「要调息可以,但其馀的练武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柳红凝听着叫苦:「啊!那可不憋死我!」
「你若现在不休养好,往后半辈子则不憋死你才怪。」杜旬飘难得板起面孔道:「我从前看过数名中了七奇香而侥倖存活下来的人,有些人逞强后根本是瘫了下去,后半辈子都没了指望,你若连三个月都不能忍,恐怕往后得忍上好几十年!」
楚沉风道:「你若能好生休养,那我和杜兄每日陪着你便是。你可暂居京城,也能天天出去玩。」
柳红凝嘟着嘴:「你们就没事要做?……唉,且不说这个,爹也会担心我,况且那比武怎么办?」
杜旬飘道:「没正经!都虚弱成这样还想着比武啊?」
「身在病中犹欲尽孝嘛!」柳红凝抗议着:「再说本来是三个人的,只剩你们两个、剩下的人往哪找去?你们放心,我可放不下?」
楚沉风道:「大内像是杜兄这样身手的人比比皆是,红凝用不着担心。」
王佑跟着劝道:「柳娃儿你且宽心,上京侯如此说绝对不。」
「上京侯?」
柳红凝睁大了眼睛看着王佑,眼神充满疑惑。
王佑亦有些纳闷地看回红凝,而后又轮番看向了楚沉风、杜旬飘的脸色,方才知了一二。杜旬飘看着气氛尷尬,便应道:「是啊,上京侯。」
「谁?」柳红凝转头看向杜旬飘:「谁是上京侯?」
楚沉风浅浅吸了口气,道:「是我。」
「啊、啊……?」柳红凝忽然觉得头脑有些混乱:「所以、所以说,楚大哥跟我们说是官家子弟,就是……就是这回事?」
杜旬飘道:「是这样。」
楚沉风点头:「抱歉,不是有意瞒你。」
柳红凝笑道:「这哪要紧?倒是,上京侯是在干什么的啊?」
杜旬飘听了不禁失笑,朝着楚沉风道:「楚兄,看你好好解释吧!我却不知道红凝的惊讶原来就是没由来的。」
楚沉风浅笑道:「上京侯是爵位,封邑在近京磯处,直属于当今陛下和太子殿下。平日不需管辖封邑,便是听命行事罢了。」
「可逍遥!」柳红凝嘟着嘴:「怪不得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我和杜大哥到处玩儿。」
杜旬飘听了忍不住抗议:「我是做完了正经事、在休假好吗?怎么好像我游手好间一样?」
柳红凝笑道:「看起来就像嘛!况且楚大哥若听命于陛下、殿下,自然应是有事听差、没事逍遥吧!但杜大哥你……」
杜旬飘听了几乎要举手投降:「行了、行了!你饶了我!就别让楚兄听进了什么话,又请命把我派去哪个鬼地方去出生入死!」
柳红凝道:「虽然杜大哥这么说,但是和楚大哥却也是多年知交不是吗?」
杜旬飘道:「岂敢?就是在当今陛下还是亲王时、同在亲王府被竺师父雕琢的一行人罢了!」
楚沉风道:「确实也是相识多年。」
柳红凝道:「倒是楚大哥怎么当上上京侯的?若以封邑所在,岂不是很了不起?」
楚沉风淡道:「只是遵从上之命罢了。……且不提这个,虽然红凝理当好好休养,但是比试的部分,红凝还是得列席。」
「这自是当然……是说比试是在几日后?」
「四日。」楚沉风道:「你昏迷上好一段时间了。」
柳红凝讶道:「当真这么久?」
「骗你没好处啊!」杜旬飘一边笑着,随后表情也慢慢沉稳下来:「况且三日后还得先去面圣,你得千万养好自己的身子、别在陛下面前失礼才是。」
柳红凝听了问道:「听说会有很多礼仪,是真的吗?」
楚沉风道:「没。但有我在,你需担心,只管养病。」
一旁的王佑看见几个年轻人一来一往的句子说个没玩,便趁着语句的停顿处插话道:「好了,你们儘管聊。我刚才瞧见了墨家少公子的方子,若按时服用却是不成问题,红凝,在这要紧时候千万别任性、也别赌气,懂吗?」
柳红凝看着王佑如此严肃模样,也只能乖乖地点头:「好,就听王大夫的话。」
接着王佑又交代了一些更详细的养身之方后,方才离去。这房间内又剩下三个人了。
「是说……」看着王佑走出了房间后,柳红凝才看着两人道:「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还有谁?」楚沉风冷哼一声:「事出必有因,肯定是那群异族。」
杜旬飘跟着补充:「那日晚上我们散了之后,只有红凝你回房间,我和楚兄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到外头。本来事情结束后要来找你在喝上几壶茶,却料想不到已经看到你倒在地上了。」
楚沉风道:「后来我让人也看了我们各自房内是否有异,果然也查出一样的东西。手法都相同,没半分变化。」
听着楚沉风的语气间有几分鄙夷,柳红凝想着别凝了气氛,忙道:「虽然说没直接证据,但若是这样猜想也不道理。只是既然知道对方可能会出阴招,那么届时比试时就得更加小心了!」
「这是当然。」
杜旬飘看了楚沉风一眼,又道:「虽然知道红凝你恐怕憋不住一个人待房内,但依我之见……我想你还是再多睡些好?快快养好了身子、才能早些出去转溜。」
柳红凝听了这话不禁孩子气地嘟起了嘴:「明明知道人家会聊的,怎么这会又赶人睡啊?」
楚沉风看着柳红凝这副模样不禁失笑:「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再说,看你满脸疲态,怎么还不善罢甘休?」
「什么善罢甘休?」柳红凝也笑了起来:「倒是这阵子看着楚大哥越来越容易笑了,怎么,我是有这么好笑吗?」
楚沉风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是这样吗?」
杜旬飘看了看两人,才笑道:「我想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在认识红凝后还整天板着脸的吧!」
「噯?」
面对柳红凝的惊讶,杜旬飘道:「就好比竺师父吧!我记得小时候几乎未曾看见他笑过几回呢!但不知是怎么了,阔别十数年看见了他,总觉得笑容比以前多上些许……」
楚沉风点头表示同意:「而且多在提起你的时候。」
「唉呀!这么大的人了、说这不害臊!」柳红凝道:「那是爹疼我!身为女儿嘛!自然也得让爹天天笑得开心才行呀!」
杜旬飘耸了耸肩:「那是红凝身在此山中、不识自己的真面目囉!」
柳红凝一皱眉,道:「什么意思?」
杜旬飘道:「换句话说,就是你看不见自己带给人快乐的地方了!」
楚沉风微笑道:「也可说红凝每每都能鼓舞人心吧。」
柳红凝不知怎地,听了这些话总觉得奇怪:「说得我好像什么巫女似的、总觉得怪可怕的!虽然还是有点听不懂,不过这是夸讚吧?」
杜旬飘听了这话笑出声来:「哈哈!是夸讚没!不过红凝的脑筋转不了那么多弯,这可可惜了!」
「可惜什么?」
杜旬飘道:「这话就姑且别提了,我看我啊!还是先到皇城内一趟好了!」
楚沉风凝眉:「怎么回事?」
杜旬飘道:「我昨日去了一趟,冀老师父说今日找我有事。看他那表情,恐怕我一时半刻间也回不来。」
楚沉风听了点头道:「也好。那么这里我会打理。」
柳红凝也道:「杜大哥慢走。」
杜旬飘向两人道别、走向了门口几步后,又回头道:「楚兄,你今日不去请安了?」
楚沉风道:「不了。他们两位老人家肯定在忙,多我一个问候也不会更轻松。」
「好吧!那、我走啦!」
柳红凝目送了杜旬飘出门后,便道:「楚大哥,那个冀老师父是谁?可是河内冀州的冀?」
对于柳红凝问出这个问题,楚沉风感到些许意外:「怎么会忽然问起这问题来?」
「因为……」柳红凝想了一下,才道:「我从前在爹领着我去见碎羽刀朱老师父时,也曾听闻过一个姓冀的师父。以爹所言,那冀师父应是爹其中一个师父才是,我想着会不会那个冀老师父就是爹口中的冀师父?」
楚沉风明了所以,方道:「应该是没了。皇城内的护卫有此姓的也只有两人,其中一个还年轻得很。所以你说的应是没。」
「那时我还小,只想着冀师父是多厉害的人,想着有朝一日要拜会他老人家,但现在……」柳红凝的话明显变得迟疑:「总觉得越靠近皇城,就越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当然也包含爹年轻时的事。」
「这也属人之常情吧。」楚沉风淡淡地回应后,道:「我和杜兄所知的竺师父也很是有限,毕竟和竺师父在一块时也没说过多少回话、多半是一个劲儿的练功。况且竺师父向来对自己的事情不多透露,我们这些人也很难知道些什么。」
「是这样啊……」柳红凝的语气明显带着失望。
楚沉风道:「且不提这个,你是怎么认识朱老师父的?……在南方时,还听你说起他老人家的碎羽刀?」
「噢,这个啊!」听到了碎羽刀朱阅的事情,柳红凝原本愁云满布的脸不禁舒缓了开来:「那大概是在我十岁上下的事情了!……」
柳红凝一面说着,一面也慢慢恢復了笑容。楚沉风一面听着、附和着,心里也不禁开始替如此的柳红凝担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