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抬头看着天空,一轮明月高悬于深沉的幽蓝色夜空之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横滨,如果抬头,月亮所散发的是浅浅的,银蓝色的光芒,如同黯淡光下的寒霜。但是在这里,月亮是淡金色的,虽然同样是浅淡的颜色,却因为偏向于暖色调的光辉,而显得多了几分温情。
在龙舟城的时候,虽然也是看的天空,但是却不一样。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比如说乘坐着列车,离开了自己的家,前往了亲戚那里,虽然对方可能比你自己的家更舒服,更照顾你,但是你内心是知道的,这和自己的家是不一样的,你的归属并不在这里,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孤单感。
“您在这里啊。”女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裙摆蹭过地面的植物,西雅来到太宰治的身边,她同样抬头看着天空,“您是有什么发现吗”
鸢色的眸子在月光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幔,他的语气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西雅小姐怎么会这么想我可是个普通人哦,普通人。”他一字一顿的说到,想要和身边的这位非人类小姐强调自己的身份。他嘟着嘴,“我可是正宗的人类哦。”
西雅有些惊讶于他的反应,她捂着嘴轻笑两声,正色道:“抱歉,我知道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您有没有发现什么,毕竟无论如何,在这里呆久了都不是一个好事情。”西雅的脸上流露出忧心的神情。
“我没有和你们说过吧。奇门遁甲术也好,庄周蝶也好,这些都不应该出现。”
“但它们出现了。”太宰治轻声道,他说的是事实,这是谁都无法辩驳的事情。
西雅低头看了看地面,太宰治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便转头看去,只见她用手拖住裙子,然后坐到了地面上。大概是太宰治眼神中流露出的无语让她有些尴尬,所以她不好意思的抿抿嘴,解释道:“只是坐一下而已。您也可以坐着。”
太宰治自然不可能放弃这个空手套情报的机会,他顺从地坐了下来,手搭在想支起的膝盖上,倒是很潇洒。
黑发的人偶抱住双腿,水绿色的眼瞳盯着前方,“我丢失了很多的记忆。”
太宰治不发一言,安静的听着,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他知道西雅并不需要什么回答。因此,他就格外心安理得的坐在地上听着人偶将一切娓娓道来。
“我的父亲,我的主人制造了我,但我的创造者,却是先生。”青色的眼睛里出现的是思索回忆的神情。
“主人的样子已经模糊不堪了,人偶虽然会做梦,但是只能梦到从前的记忆,那些特别的,不断的,不断的,回忆着。但是就连那些特别的记忆我也只记得一点点而已,翡翠小姐他们说,我曾经丢失过,是之后才被先生带回来的,也因此,我失去很多记忆。
好奇的我去询问过我的从前,但他们避而不谈,而我,也没有勇气去询问先生。我想大概只有翡翠小姐,才会毫无障碍的和先生撒娇吧。
先生,虽然是我的创造者,但是我却一直很害怕他。
害怕,恐惧,尊敬,憧憬。会不会很矛盾”
西雅的嘴角翘了翘,但实际上,她也并不想笑。把头埋在腿上,声音有些闷闷的,隔着裙子传到太宰治的耳朵中。
“先生是个相当厉害的人,已经失传已久的奇门遁甲,他是会的。庄周蝶,也和他有关系。他像是全知全能的神,好像无所不能。”西雅抱紧双臂,想要以此汲取一点温暖,那双青色的眼睛,平静又充满了恐惧,二者交织,形成了一种矛盾扭曲却又十分和谐的画面。
太宰治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动,说实话,他对浮梦先生一直抱有一种警惕的心情。
他是个聪明人,因此发现了许多不和谐的地方。
比如说,为什么在看到织田作之助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反应是接受,而不是怀疑。当时先生把装有织田作信件的匣子给他时,他也没有怀疑。这很不合理。太宰治微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苍穹。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曾经见过面但是在太宰治本人的记忆里,确实是没有这样的记忆。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生活在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境里,不然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到底如何解释。
人偶小姐还在继续。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我觉得这一切和先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先生他太奇怪了。”
“奇怪”太宰治的注意力集中到西雅的身上,试图在内心分析什么。
“庄周蝶的诞生,有着相当严苛的要求,就算在偶然的情况下诞生一只,也并不能存活太久,你们遇到了数只就更奇怪了。因为”西雅的脸色变得相当苍白,在月光下如同即将消失的幻影,明明不是人类,却比人类还要像人类。
青色的眼瞳像是暗含着深流漩涡的湖,此刻晦暗不明,带有不详的意味。
“化梦蝶,只会成群出现。”
太宰治的眼瞳立刻缩小,他彻底明白了她的不安。
因为
如果梦境与现实同样真实,那么人类根本分辨不出梦境和现实。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人类似乎将自己的幻想,喜悦,恐惧,悲伤等等都寄托在梦上面。我看到过许多人,沉溺于美梦之中,不愿意醒来。
他们不愿意被人唤醒,哪怕他们在垂死之中,相反,他们反而会怨恨那些把他们从美梦中唤醒的人。比起在冷酷痛苦的现实中死去,更愿意在美满幸福的安眠中逝去。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够抵消死亡带来的恐惧。
我曾经看到过一本很有趣的书,里面有一个假想引起了我的兴趣,听说过缸中之脑吗缸中之脑是哲学家希拉里普特南在理性、真理和历史中提出的一个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