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句过后,数百上千名学子纷纷跪地磕头。
他们至少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他们可于朝堂不跪,但他们还是跪下了。
即便是刻意安插的暗桩,也当真渴望公正,渴望能够攀爬上跃的藤蔓,渴望人生不要落地就被注定。
整个金銮殿内,乌压压大片都是脑袋,是渴求的文人学子,是数呐喊的灵魂。
哪怕天家都被震慑,久久说不出来话语。
正直问心的朝臣也为之动容,窦威名踌躇片刻,拱手站住,“皇上,科举本就该公平公正,而公正不怕评判。”
“皇上,臣附议。”齐共振弯腰展出。
“臣附议。”江继宗不再犹豫。
“臣附议。”
“臣……附议。”
有人弯腰,自然也有人笔直站立。
方家主回过神,手中的笏都要捏碎,急匆匆就要站出来反对,袖子却被人拽住。
回过头,不是鞠家主又是谁。
想想这几日鞠家若有似的调查,鞠贵妃阴阳怪气的语调,方家主就毛骨悚然,背后生凉。
一奴伺二主,本就是世家大忌。
方家将宝压在两位皇子身上,明面里帮大皇子,实际扶持二皇子,既得到大皇子的信任,又得到二皇子的感激。
将来论哪位皇子坐上龙椅,方家都有从龙之功。
只是相较于有鞠家支持的大皇子,方家还是倾向势单力薄的二皇子——从龙之功,也分一等二等。
但同样的,这二心就不能被大皇子知晓,更不能让心狠手辣的鞠贵妃察觉。
方家要的是进可攻退可守,尤其是二皇子野心暴露,他们就更得擦去关联,避免鞠贵妃起疑心,失去支持大皇子的权利。
这几天,为自证清白,方家主可谓是忙到心交力瘁,处处讨好。
他怎么都没想到,鞠家会在这个时刻阻止他。
事关科举舞弊,更涉方家嫡子方远,岂能任由刁民污蔑。
方家主正狠下心抽袖,就听得鞠家主老神在在道,“孙首辅身子据说愈发不大好,内阁之首的位置届时空出来,六位次辅都是有力的竞争者。”
内阁分首辅次辅,首辅权利最大,由孙家孙阁老担任,但因为年纪过衰并不怎么处理事务,权利逐渐分散到六位次辅手里。
如果说六部尚书尚且有齐家这种新秀,六位次辅几乎都是世家担任,分别是江家江继宗,方家方怀仁,姚家姚建成,贺家贺成擎,窦家窦震名,朱家朱立业。
其中窦震名是吏部尚书窦威名的堂弟,一家里出两位权臣,难怪地位不次江家。
方怀仁这个家主之位虽然抢自长兄,内阁次辅却是他经年努力所得,对于文人官场更是手到擒来。
他知道孙首辅之所以不退,是天家避免世家壮大,宁肯让首辅有名实,用六位次辅互相制约。
他也知道,一旦孙首辅病死,这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首辅之位终究是要从六位次辅中选出。
是江家还是方家,是窦家又或者贺家。
谁拿下这首辅,谁的世家权利愈发壮大,在将来的从龙之功中也就愈发占有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