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此刻正在早朝,大病初愈的他面色还有些蜡黄。
幸得朝臣体谅,把事情简化许多,规矩呈报再回禀处理,倒也游刃有余。
议事接近尾声,他已经疲惫到想要歇息,甚至筹谋着要让小药童再过来按摩一番肩颈。
直到,外头响起隐约的哗然。
太监总管吴公公匆促走出,片刻满头大汗地回来,支支吾吾着欲言又止。
天家心头顿感不妙,叫停正在禀报的吏部尚书,“吴总管有什么话且说。”
“回皇上的话。”吴总管突然跪在地上,“皇城外来了堆文人学子,嚷嚷着要杜绝科举舞弊,要请您评判……”
他声音越来越弱,直至虚。
但也足够朝臣们面面相觑,紧张玩味了。
其中以朱家主最为着急,不停用余光扫射方家主,希望能给个安心的指示。
却不料方家主自顾游神,根本没有接收到。
龙椅上的天家沉吟片刻,到底还是点头放了人。
朝臣们自发退到两侧,将正中央留给群情愤慨的文人学子们。
其实这次闹腾的人不算多,千里赴考的学子支撑不起在丰京生活,早早地回了家乡,只剩下本地文人与部分阔绰学子,合起来不过千余。
至少偌大的金銮殿,能够全部装下。
自小识文断字的都懂规矩,皇城外该哭哭该闹闹,见到天子全都躬身行礼,用不太整齐地声音呼唤,“见过皇上,吾皇万福金安。”
天家叹了口气,眉眼愈发耷拉,“平身。”
终于走到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许默在路上尚有些紧张,此刻却平静到近乎诡异。
他看着奉天府尹恭敬行礼,将方府门口的事情娓娓道来,又摇着头道,“请皇上恕罪,微臣实在难以管束,只能请皇上亲自评判。”
文人学子不能镇压,武力兵刃只会换来千古骂名。
天家了然点头,目光挪到许默身上,突然道,“今科状元也觉得科举舞弊,也觉得会试有异?”
果然,身在文人学子队列,就等于做出头鸟。
天家不会惩罚任何一个学子,但会怪罪鼓动舆论的官员。
幸好小五来信让他把自己摘出去,许默才能不慌不忙地拱着手道,“微臣途径方府大门,见昔日同窗愤慨双,见府尹大人为难叹息,故挺身而出言尽劝说,却不想反遭同窗误解。”
他说着,语气由平静转为愤慨,“微臣本是好意,岂能容得这般污蔑,连状元郎的身份都要遭到怀疑,真是万死难洗污浊,唯请天家做主评判,还微臣清白之躯,才能重立人间。”
要不说是十年寒窗杀出来的学子,讲起话来头头是道,用词考究,连情绪都是层层递进,于核心收尾。
最关键的,这小子居然泪眼汪汪,将文人憋屈奈,恨不得以死明志的委屈展现到淋漓尽致。
连龙椅上的天家都怔愣了。
不知是惊喜于亲自提拔的人才,还是惊愕于他小小年纪就有了老言官的风范。
许默格外乖觉,说完就闭嘴,尽量隐藏住身形。
文人学子中的暗桩收到指示,嗷一嗓子叫出声,“请天家做主评判,还科举公平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