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注定独行。
“我做了桂花糕,只是想送给你尝一尝。我很久不做了,或许不那么好入口。”女人放开精灵,退后了几步,故友看不出泪迹的脸仍然那样美好,千百年的时光没有留下任何遗憾,就如年轻的自己一样。心头忽然生出了些安逸的喜悦,如果我们都是容颜依旧的样子,是不是代表着,我与你,也可相持依旧。“叨扰了这么久,我就先走了,师父请多保重。”
李清欢低着头后退,一步,一步,退出了房间。
“道长所求,我应了。”
羲姬转头看向踱步到身边的约尔曼冈德,嘴唇开合却仍是无言,自己的失态与质问竟没有引起他的怒火,他那么介意的故人旧事,难道这无数根谁都不敢揭开提起的倒刺,他都能够接受了吗。她实在是怕,怕了几十年。丈夫有齐天的手段来解决自己不愿留在他身边的依仗与筹码,他也正这样进行着,可现在呢?他提供了基因样本,大张旗鼓的来拉近关系,又再次答应清欢的莫名要求。这又是什么,又是什么折磨自己的办法。
在杀死了亲人们与爱人们之后,反复杀死自己的办法。
“你想怎样?”
约尔曼冈德眉眼平和,目光中杂糅了百转千回的眷恋与温柔,这是他少有的模样,润泽的如一块玉、一片湖。
“羲儿,你的朋友们,他们都很想念你。”
黑蛇竖起了身子,散发出了某种危险的信号。他在威胁,羲姬向后躲避的动作还未进行完全就被丈夫的怀抱控制,妖怪搂住她的腰身,婆娑依旧潮湿的颊腮,黑色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将猎物吞没。
“他们很希望你与他们常常走动,就和从前一样……和我不在时一样。李道长,是特意来找你说话的。”
在对朋友们多年的冷待疏远之后,她必须迎合丈夫的要求再次亲近。这之中有多少久别重逢的欣喜,也都不再令人期盼了。
她在他的世界中被震慑、被掌控,被吐着殷红舌信的巨蟒缠绕,困在将将窒息那昏沉的临界点,所有曾拯救过她的朋友都将被毒液波及,无人生还。
她在他手中颤抖,星月消弭。
李清欢撑伞走在窄窄的山道上,雨落的声音遮蔽了她不愿入耳的一切浊物,水花滂沱的破碎声中她却感到身边依然万籁俱寂。羲姬与约尔曼冈德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钻进脑海,钻进骨缝里,刻在血管上锥心刺骨的冷痛。
执政官先生真是好演技,不知他曾有过几次对羲姬的真心以待,待她以妻、以千年所爱。
夜深了,雨也更冷。女人裹紧了风衣,消瘦的身影沿着湿滑的石板路走下去,走进了万重古树参天的阴雨中,走向深渊里经久不散的厚重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