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荒凉的小山坡,黑暗逐渐散去,天空落下些许光明。
朱阳手执白幡,披头散发,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在他四周,七八头魂奴呲牙咧嘴,如众星拱月。魂奴已恢复原先模样,它们四肢行走,像在荒山中觅食的狼虎,远远看去,又有点像围绕在猎人身边的猎犬。
白骨镇魂幡上,厉鬼头像早已消失,整根魂幡变得平凡无奇,就像是用纤细绿竹和破旧幡布缝制而成的简陋旗帜,与方才那诡异强大的镇魂幡相去甚远。
小山坡,荒草萋萋,满地狼藉。目光所及,到处是尖锐高耸的石笋,此外还有一个高高隆起的土丘。
土丘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看着有点像新砌的坟堆,却要比一般坟堆高大许多。黑色泥土上方寸草不生,宛如烈焰肆虐后的荒地,若仔细观察还会发现,那些细小的黑色泥块有点像残缺的人体尸骸,隐约可见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缠绕其上。
凄厉的哭声和哀嚎从地底深处传来,大白天的鬼气森森,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朱阳在土丘前方停下,一张胖脸稍显苍白,嘴角却挂着快意的笑容。
“这个坟堆是不是大了点?”
他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黑色土丘,围绕在他身边的沙土怪物左顾右盼,眼窝中暗红色的火焰不停翻滚挣扎,如同永远无法解脱的冤魂。
“不过你放心,道爷很快便让你那些朋友过来陪你,这么宽敞的地方,埋下十几二十只蝼蚁不成问题。嘿嘿,若是愿意挤挤,道爷也不介意再跑趟小镇,把他们妻儿老小一并带来,让他们一家可以团聚。”
道人眼中满是戏谑,虽然这次损失惨重,死了好几头化形魂奴不说,还欠了白骨老鬼一屁股债,但能看到那道貌岸然的小崽子被活埋,也算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他心情不错,也不急着离开,找了块大点的石头坐下,将魂幡靠在一边,伸了伸懒腰。
“道爷也不知道你在下面还能不能听到。不过有些话,不说心里还真不痛快。”
朱阳望着远方空寂的天穹,眯了眯眼睛。
“你说你那些凡人朋友吧,蝼蚁不如,说死就死。你呢?想救他们,你想为他们出头,可是现在呢?”
也不知是想起什么,他脸上的肥肉微微有些颤抖,黑色眼眸中涌现一股仇恨和快意。
“你死了,就像条野狗一样被埋在这里,没人会记得你,也没人会感激你,哪怕是你想救的那些人,他们若是不死,很快也会忘记你。”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世界依然是这样的世界,修仙者高高在上,凡人苟且偷生,强者支配弱者,弱者取悦强者,这世道永远如此!”
“你知道吗,这就是天理,没有人能够改变,哪怕是圣人也改变不了!”
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寂静荒凉的苍穹,道人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天地万物尽皆默然。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道人蓦然转头,盯着寂静的黑色土堆,眼中露出一丝异色。
“那老鬼亲自动手,应该没有意外才是。”
朱阳提着白幡站了起来,一脸警惕。
就在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声音清冷,犹如雪山寒潭,让道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地初始,万物同生,生无贵贱,死有同归。”
声音似回荡在高远莫测的天穹,又像是回响在静谧深沉的识海。紧接着,大地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黑色土丘也跟着缓缓蠕动起来。
道人盯着突发异变的土丘,满眼不可思议。围绕在他身边的沙土魂奴呲牙裂嘴,却不停后退,眼中似有惊恐之意。
“天道无私,天理无常,大道万千,我去其六、魔断其三,仅留万一,世人争渡。”
刹那间,笼罩在四周的隔绝法阵尽数碎片,天地间光明大作。阳光带着久违的温暖自天穹落下,将诡异冰冷的黑色土丘染成一片金黄。
噗!
一声轻响,土丘最上方,黑色沙土由内而外破开,一只瘦小手掌从黑暗中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