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我的。”
程一没接,目光一偏先瞟了眼我烟盒。
多亏我提前准备了,买了两块五一包的大前门,然后把里面烟全扔了,换成我一千一包的黄鹤楼流金岁月。
不是我不想告诉程一我有钱的事实,只是他太缺了,也太介意了——就连接烟的时候都会多看一眼,看他还不还得起。
…
程一终于放下了自己的烟。
我知道他一定会接,毕竟男孩子递个烟,就像女孩子问要不要一起上厕所,是一种示好。
果不其然,程一收了自己的烟,接过时指侧和我蹭了下,问得淡,
“你也抽?”
“嗯。”我笑了下,给自己也掏了根,叼嘴上含糊着道,
“只是上次在你家的时候没带。”
…
程一点火的动作一顿,我知道他记得,只是又在装“断片”罢了。
只见程一转过头,望向身旁的程尔,
“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找我。”
女孩应了声,目光又在我俩身上转了圈,临走时拉着程一袖子,道了最后两句,
“哥,别太累了。有空就回趟家,三四五他们都很想你。”
听着女孩儿的话,我没忍住,脑子里全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
程尔走了,天台上就剩了我和程一。
我俩搭着栏杆,任由夏风喧嚣,一同望着下方热闹的校园,学生老师们都变得小小的。
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好缥缈,一切一切,都比不上我和程一不经意间相挨的肩膀来得真实。
我的世界,又只剩下了程一。
“你的烟在哪买的。”
我闻声转过头,程一刚好正在吐烟,深棕色的眼睛微眯着,衬得他侧颜更帅了,帅得我想使坏——
我抽了口烟,全朝着他呼。
程一蹙着眉,回头望向我时眉眼尽在烟雾中。
我朝他笑了下,扯道,
“就城隍街便利店,两块五一包。”
我也不知道程一信了没,他只是嗯了声,再度望向栏杆外,说道,
“好奇怪,为什么你买的前门这么好抽。”
那当然,这比前门贵了四百倍。
我也转过头,顺着程一的目光望去,随口道,
“因为是我给你的,所以好抽。”
…
我的嘴就是贱,又把程一逗得不说话了。我悄悄叹了口气,往他旁边凑了下,让我们的肩膀彻底相靠。
我以为程一会躲开,但他没有。他只是抽着烟,像是望着远处,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直到一根烟快抽完了,我把烟摁灭在拉杆上时,程一抽了口烟嘴,似是漫不经心道,
“颜晖,刚那个是我妹妹。她叫程尔,上高一。”
我一愣,手一滑,烟头掉在了地上。
我不敢相信,程一会主动和我讲他家里的事。那一刻我有些措,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我像个窥探秘密的闯入者,试图小心翼翼地倾听,也想竭尽全力地守护。
不过我还是道了句,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我不想逼程一,永远不想。我了解过一些,我知道那些事情不是那么说得出口。
“没什么,反正之后要住一起。我知道你的家事,那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些。”
程一终于也把抽到头的烟摁灭了。但他还是望着远方,似乎是怕看到我就会失去一些勇气,开口间淡淡道,
“我有一个妹妹,三个弟弟。都是一个妈,不同爸。”
…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们就叫做程一,程尔,程叁思午。
不过我没吭声,只是又把烟递了过去,不过这回程一没接,他掏出了那包雄狮薄荷,也给我递了根。点上火后,继续道,
“我妈和他们住一起,我出来租房是因为那块儿打工方便。折算一下,交通费比房租便宜。”
我嗯了声。也许是因为雄狮薄荷这种便宜烟我到底抽不惯,辣嗓子,辣得我眼睛都有点呛。
程一弹了下烟灰,调整了下身形,让下巴搭在栏杆上,像只玩累的狗狗,接着道,
“我妈没文化又恋爱脑,容易被男人骗,不带套也不吃药,就成这样了。不过她难,却从来没想过抛弃我们。我是老大,自然就会帮她分担些经济压力。”
“…嗯。”
我像个傻子一样,只会嗯。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这烟特别呛,呛得心烧。
“大概就是这样吧。反正我挺穷的,比你还穷。不过我活得也还凑合,也能多少照顾下家里那五个人,过得也挺开心。学习花钱,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了。但颜晖你不一样,你学习好,也不拖家带口的,攒攒钱上个好学校,肯定能出头。”
这一回,我连应声都做不到了。我想问,你觉得我能出头,那你呢?
但我终究没问出口,程一吐着烟,望着远处的屋顶笑了下,虎牙在我眼前一闪,
“其实能认识你我挺高兴的,虽然还不太习惯。那种感觉很奇怪,你有爸没妈,我有妈没爸。我就觉得我们像,但又不像,因为你能去做我做不到的事儿。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反正你好好学,我五个人都能照顾过来,不差你一个…”
我出不了声回答程一,所以我选择直接探过身子,隔着栏杆,偏头吻了下他的唇。
“程一狗狗”愣住了。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移开目光,就那么愣愣看着我。
烟在我们的指尖燃烧,雄狮薄荷的味道混着程一身上若有若的橘子味儿,让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我想抱他,但我没那么做,因为我不想让程一将我的喜欢误会成同情。
此时此刻,我只想就着这么近的距离望着他,让我们的唇停在将亲不亲的位置,将试探说得玩笑,
“程一,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的话,你还会觉得我们像,会想‘照顾’我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不会。”
程一说得斩钉截铁,就像一榔头敲碎了我所有坦白的冲动。
但紧接着,他又说,
“和钱有关系,但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那样你就太完美了,我不配。”
你不配,谁配?
我被敲碎的所有情绪,随着程一的话顷刻间复原,膨胀——化为了更可怕的冲动。
心脏酸得我难受,再度的失声下,我选择伸手搂住程一的脖颈,指尖插入他的头发,狠狠将人摁向了我的唇。
天台的风太大了,把我的情绪吹得乱如麻。
我想和他接吻,和他唇舌交缠,甚至和他做爱。
或许这也是一种方法,告诉程一,我们很配——
然后我就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
那时候,我要告诉程一,
“你是我追了五年的人,是我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