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道:“并不算是魔王降世。灵神在生界之外自成一界,要真身降临,可就回不去了。附在妖灵身上的,只是魔王的一个化身而已,但也有些魔神之力。不过这化身也是魔神真灵的一部分,斩一个化身,真灵就弱上一分。”
“要真是黑天魔王监丑朗部弃了那一界真灵降世,我不被它斩杀,就已是侥幸了。不过么,倒也不单单是为了除魔。”商君直起腰看向李伯辰,“还是李将军的眼力好。揪出来吧。”
李伯辰攥住发丝,用力一扯,便有一个头颅被扯了出来。
这头颅上满是灰土,但一离地,脸上就睁开四对眼睛不停地乱眨。李伯辰心中一凛,知道这就该是妖灵喜善大王的脑袋了。
这头颅作声:“看在我曾赠你阴灵、金精的份儿上,请李将军将我杀了吧!”
商君不作声,看着李伯辰。
这举动叫李伯辰心中一跳——这是什么意思?在看自己会不会听这妖灵的话?他便将头颅一递:“商教主,你是要把这脑袋送去天子畿么?听说教主常伴天子左右,那么现在是五国已经知道妖兽越过当涂山了么?”
商君伸手接过头颅,往自己的怀里一揣。这妖灵头颅和人头差不多大,可他一揣进怀里,却一下子不见了,真是难以想象的神通。
“知道是知道的。”商君只说了这么一句,再看李伯辰,“我来此并非仅仅为了除魔,也是为了卫道。彻北公隋无咎昨夜也现了五通灵顺聚宝真君的化身,我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了这法门,但如此行径,也与邪魔外道无异。虽然他是为了阻却妖灵,但也不得不斩。所幸,他先败在了妖灵手中,我也就不用再做恶人了。”
他说了这话,又从怀中取出一片残甲:“我到时只找到了这东西,该是彻北公的衣甲。他毕竟是一国王姓公爵,也是力战魔物而死,当得起个风光大葬。我看此地风水不坏,就轰了这片谷地出来,正可以做他的幽冥行宫。李将军,你看如何?”
李伯辰仍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便只能道:“的确不坏。”
商君便将手一翻,把那片残甲打入地下,又道:“这片山里还有几处地方也不错,李将军你也选一个吧。”
李伯辰轻出一口气,沉声道:“商教主既然是除魔卫道,又为何除到我头上了?我李伯辰自问不是圣人,却也不是什么恶徒。”
商君看着他,道:“李将军难道不清楚自己也是灵主么?世间灵主,多被秘灵气运附体,人人得而诛之——这些年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在我这里,如此也是算邪魔的。”
要这人真动了杀心,自己绝没有存活的道理。但李伯辰听他的语气、看他的做派,觉得这位商教主未必是那种眼高于顶、将人命视为蝼蚁之辈。要不然,术学当中也不会是那样开明的风气。
且之前他还和自己说了几句闲话……难道原本就在犹豫,而此番则在试探自己该不该杀?
李伯辰在心中将牙一咬,道:“商教主,一个人是灵主,就一定是坏的么?李某以为评断一件事时,该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况且,六国国主,说是列位帝君气运加身之人,可难道不也是灵主么?”
不知是因为哪句话,商君脸色微微一动。他思量片刻,道:“你敢这样谈论列位帝君,看来果真是个秘灵之主无误了。至于论迹不论心么……这话,倒也有道理。”
“那么我问你,提出在披甲车上加装履带的法子,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这事传到他的耳朵里了?李伯辰当初在璋城术学说这事,是为了同隋子昂争一口气,其实说完就有些后悔,认为太过招摇。此时听商君也问,他便在心中细细一想,道:“是也不是。商教主该知道,北原冰天雪地。有时候运输重物,就得用雪橇爬犁——那雪橇爬犁是由两片宽底板在雪地上托起来的,我因此才想出履带这个东西,不过是拾前人牙慧罢了。”
商君这时脸上有了些柔和的神色:“刚才你先问我的是,天子是否也知晓了这里的境况。李将军,看来你真是个忠义为公之人。履带这东西,当初何不献给天子呢?那你也就用不着像现在一样,被困在这山里了。”
李伯辰道:“我不是为了名利。我只想少死些人。”
商君点了点头,道:“我大致清楚你的为人了。这事有些难办。也罢,我倒是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但条件是,你不能再踏入当涂山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