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看看，这个你可喜欢？”
这已经是林野数不清第几次来到书阁了。尽管每次相处的时间都算不得不多，于白泽而言，其中间隔更是千年万年的等待。
精心打造的茶台，星夜入海的“花灯”，更盛凡间的六界山河……每次来，路欲都会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
这一回，林野望着路欲递给自己的器物又是久久失言——
银色的软鞭静静躺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一道道似鳞纹路像一条潜伏的致命毒蛇。林野知道只需施加内力一控，便会有数尖厉刀锋破开纹路而出，刀锋血影凶戾异常。
…
林野当真许久没见过这武器了。自将它埋在麓灵山花树下，林野就像埋藏了自己与“银蛇”的过去。可他万万没想到，再一次见到这武器会是在白泽的手上。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路欲淡淡一问不见情绪，但林野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小心。
心中一阵兵荒马乱，林野依旧不敢接过，只是任凭没有实质的指尖轻轻抚过鞭身，
“不是，我很喜欢。这是你做得吗？”
“嗯，”路欲闻言好似舒了口气，将那银鞭在掌心翻弄着给人展示，继续道，
“你个蠢狐狸修为也不见涨的，那总要有个好兵器护身。等来日你身体有实质了就把这个拿去。你现在看看哪里不喜欢的，我再帮你改…”
“不用改，这样就很好。”
林野勾了嘴角，抬眼望向路欲时道得真挚，
“我很喜欢，真的。”
目光相撞时路欲一愣，随即又低头迅速敛了眸间的欣喜，
“喜欢就好，那我先给你收着。你之后可一定要常来，不来我就不给你了。”
爱人青涩不问世事，连心意都诉说得别扭又小心。
林野望向白泽显示的五星好感度，指尖不自觉顺着鞭身抚上了路欲的腕侧。哪怕知晓法触碰，林野依旧忍不住摩挲的动作，点头道，
“那你一定要给我留着，不许给别人。”
“一言为定。”
…
“又见到他了吗？”
“…嗯。”
林野悠悠转醒，灵魂抽离又归拢的感觉已算得上熟悉。
闻声望向正搂着自己靠在软榻的爱人，算下来这已经是他们“授精”的第二周了——
小腹依旧微微鼓着，装得都是路欲勤恳浇灌的白液。奈何两人都是第一次，谁也不知道这到底会不会怀上，只求生子丹药效过去，保个性命忧。
路欲望向人叹了口气，拿过床头的茶杯递到人嘴边，
“林野…”
“你生气了吗？”
男生没接那新鲜的茶水，伸手反握住路欲的手腕撑起身子，用指侧悄悄摩挲，接着道，
“路欲，我控制不住去见他这件事。而且他也是你，是上一世的…”
“我知道。”
路欲打断了林野未说完的话。见他不急着喝便将茶杯再次放下，身形一转将人重又搂进怀里，开口时难得不是前几日的抱怨不满，偏头一吻男生的额，缓缓道，
“我知道你控制不住，我也控制不住。这几天我脑海中也浮现了许多事…不对，应该说是画面。”
“真的？！”
林野一惊，手下不住用力十指相握，身形一转便撑在路欲肩头急道，
“是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
“一提到他你便这么急，”路欲看着眼前人蹙起的眉眼，语气一改正经，戏谑道，
“怎么，喜欢他多过你的师尊了？”
…
“啧，都是你，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林野有些奈，回望向路欲的目光，如实道，
“我只喜欢路欲。他是你，所以我喜欢。这样说你明白吗？”
路欲一挑眉，手上撩起林野散落在肩头的银发，嘴角笑意愈深，
“好吧，我明白，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林野闻言，索性强撑着腿一抬缠上路欲的腰。哪怕力气不大，但依旧是将人锁在榻上的强势姿势，
“行了吧师尊，我都被你弄成这样了，咱少吃点醋。你只说在画面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提到画面，路欲眸中笑意不禁淡了些，只垂眸盯着那一缕绕在指尖的银发。
良久，轻声道，
“你，前世的你。”
“什么！…”
“乖，别问了。”
路欲闭了眼指尖一转，径直将执拗逼问的人搂入颈间，敛着情绪在他脸侧落下一吻，低声道，
“林野，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你去见他，这是因果，是轮回。但是相信我，不要把整颗心都给他，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若不小心改变了过去，你也会消失的。”
“可是…”
“我不在乎前世发生了什么，我只要你，现在的你。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不同于路欲强势的动作，淡淡的语气总让林野听出了一分哀意悲凉，刺得他心尖疼。
他舍不得让路欲难过，顷刻就选择了妥协，在师尊颈间落下一吻，
“好，我不问了。”
只要路欲别再用这个语气和自己说话，听着难受，忍不住安抚道，
“过去哪有现在重要？我只看当下，我一直在这儿。”
路欲将人抱得更紧，却再没吭声。
在林野看不到的地方，墨眸睁开闪过一抹狠厉，再不见从前的懒散不着调。
兴许和这场授精有关，体液的交融让林野有机会通过自己穿越时间的缝隙，但其实同样受影响的还有自己。
他骗了林野，自己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画面，也不是什么林野的前世——
而是实实在在地回去了一趟，见了那个人。
…
“你就是来世的我？怎么这样弱。”
路欲望向那副和自己一样的五官，用余光打量着似曾相识的通天书阁，眸中不见一分惊异，淡淡道，
“找我何事。”
“嗯？看来小狐狸都跟你说过我的事儿了。怎么，他总来见我，你不生气吗？”
路欲嗤笑了声，身形一转懒懒靠在书阁，又扫了眼远处那显而易见的双人茶台，径直道，
“别卖关子了白泽，我们本就一魂。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终于肯招我过来，是为了林野罢。”
白泽闻言一挑眉，往书架一靠的模样和路欲是十成十的相像，不禁调笑道，
“行，我们处于同一时空太耗功力，我尽量同你长话短说。对了补充一句，我们并非一魂，如今你身上只有我的半魂。”
…
路欲有些讶异地偏了头，白泽移开目光继续道，
“别问我为什么，我也是看到你才知道的。未来的事情我也法知晓，但看来并非什么好事，不然也不至于让我撕裂魂魄，只剩半魂投胎。另外我想你也猜到了，你就是时间的裂缝，狐狸是通过你才能见到我的。”
“嗯，”路欲不过一愣，对于自己乃半魂之体也称不上惊讶，接着道，
“你作为时间之主，应当早发现了我这个‘裂缝’。所以你应知晓，来世我们和狐狸依旧在一起，也算圆你的梦了罢。”
“是，我很心悦。这一世不能，但狐狸总归是我的，等到下一世也值得。”
提起狐狸，白泽的目光总算柔和了些，不禁垂眸在他曾写下名字的掌心摩挲，连语气也带了分缱绻，
“其实自见到他第一面我就知晓你的存在，知晓你，意味着我未来注定的陨落死亡。”
“后悔吗？或者说，想要改变吗？”
随着路欲话落，白泽轻声一笑，摇头间带了丝决然，
“怎会后悔。当然，我也曾想过怎么借用狐狸改变我死亡的结局，但等待他的时间真的太漫长了。从前不觉得几万年久，一眨眼便是云烟。可自从遇见他，每一秒对于我都是那样煎熬。若真能用限的生命换得同他相守百年，这已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事。”
…
路欲对于白泽所说毫意外。
他了解自己，曾经的世间万物在遇见林野后都顿时失色。更枉论林野是白泽生命中遇见的第一个人，和他说话，给予他名字，把一腔爱意毫保留地给他。
这样的林野，自己哪里抵挡得住？又怎会不爱他？
穷的孤寂换相爱百年，足够自己倾其所有去争一把了。
路欲轻叹了口气，望向白泽时终于褪去了分初见的不悦，径自道，
“林野的前世是九尾天狐，我虽不知现在身处何时间，但想来你见我，应是同林野的前世有关？”
“嗯，”白泽点头间目光依旧不移掌心，道得淡然，
“在现在的时间中，天狐的九尾皆已炼成。我招你来，是因为我已经见过他了。”
“什么？…”
“他像狐狸，可又不像。不对，或许该说狐狸并不像他。”
白泽打断了路欲的疑问，抬眸间脑袋往书架上一靠，似是回忆般道，
“他确实很有天分，靠着九条尾巴来仙界闹了一趟，还闯了我时间之阁。兴许因了狐狸的缘故，我总觉得他可怜。小时候被妖界欺负狠了，现在当真太凶虐。”
…
小时候被欺负狠了。
路欲蹙眉间不由想起先前和林野入的那个幻境，第一幕便是小天狐被一群小妖围着欺凌，刺目的鲜血流了满地。
幻境中自己赶到救了他，可现实呢？他是不是人可救，处可逃，如此挨过了妖界万千年？
思及此，路欲又不禁想到幻境中出现的通天书阁。
如果三幕幻境意味着九尾天狐生命中最难忘的记忆，那是不是意味着……
“白泽，天狐他是不是喜欢你？”
面对路欲的骤然发问，白泽不禁挑了下眉，转头望向人时眼底却不见丝毫波澜，
“也许吧。我为他挡了闯入此地追杀的仙兵，他和我说了许多童年的事情。临走时他同我说，论未来能否再得相见，他都会尽其所有寻我。”
“那林野…”
“放心，”白泽瞥见路欲眉间一闪而过的狠厉，心下了然他的担忧，
“我知道的，九尾不死便没有狐狸，就像我不死便没有你。而且我喜欢的从来都是狐狸，只是他。我们相遇的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就注定我喜欢的人是来自于未来的他，一分多一分都不行。”
说着，白泽又不住笑睨了眼路欲，
“想来你也不知道，狐狸他跟你一样只有半魂。我喜欢的，就是这缕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