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不可能吧,掌门他不是…”
“有什么不可能的,人都已经住进偏阁了!”
“你是说长月阁?那可是掌门的住所,这人怎么不和我们一起住啊。”
“那还用问?这可是百年来咱们麓灵山第一个掌门亲徒,怎么可能和我们住…”
“嘘!大长老来了!”
演武场上汇聚成一群的徒儿顿时作鸟兽散,念诀的望天,练剑的出鞘,端得一副勤奋样。
不远处一席蓝衣的男子款款而来,尽管看破了这群孩子的把戏,但紧蹙的眉间显然也心戳破,只沉声道了句,
“都过来,临时通报。”
待徒儿们凑近后,宗黎轻轻叹了口气。哪怕心中有万般疑窦,这事儿已是板上钉钉,他连句话都插不上。如此,只能依令通告,
“今日下午的御剑课取消,所有人于未时三刻在紫薇阁集合,观拜师礼。”
…
话落那刻,演武场竟出奇地一声响。
宗黎扫了眼这群孩子,知道他们此时和自己一样惊异,只能又补道,
“掌门有令,此乃开门弟子,也为关门弟子。所以仪式就凑一起在紫薇阁办了,也省些麻烦。”
只是话补完,满场倒显得愈发寂静。
这事儿倒确实像掌门会干的,敢情不过两日的时间,掌门这是要昭告天下——
此生就此一个徒弟了?!
哦对了,另外听说这徒弟还是捡来的,就在偏山的花丛深处,白捡的。
麓灵山炸开了锅,却丝毫不妨碍长月阁的清净。
“白捡的徒弟”还没过惯这“正派”的日子,眼见日上三竿了,还在偏阁做着黄粱一梦。
林野是真的累了。跨越千里一路躲着仇上的“追杀”,好不容易到了麓灵山还先被小小操了顿。等梳洗完脑袋一挨到榻上,兴许是在路欲的地界,这一觉他直接睡了个死沉沉。
…
“怎么还在睡?”
路欲闲闲靠在门边,眸光扫过那铺散在榻上的银发,又掠过他裸露在外的小腿,直到视线停留在这人毫不自知的睡颜——
相较于昨日的邪气纵横,此刻倒显得乖了不少。呼吸很轻,眉头舒展,谁人又能想到他就是“银蛇”呢?
罢了。
路欲自觉“欣赏”得差不多了,抬手就在门框敲了“咚咚”两声,
“起床,起…”
这第四个字还没说出口,榻上的人眼睛都没睁开,身形一动手就摸向了枕头下方,直到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动作堪堪一停。
看来,枕头底下藏兵器了?
路欲挑眉间也未说破,只是在那双灰眸望向自己时起了身,缓缓走向榻边,说道,
“已经快午时了,起床。”
林野没吭声,目光一眨不眨地凝在路欲身上,就好像望着他就能清醒神智一般。
路欲也不介意,身形一转款款坐在榻旁的木椅,指尖敲着把手,继续道,
“我就说三件事。一,起床换衣服,未时有个拜师礼。二,之后不能比我起得晚。三,做我的徒弟,就一个要求。”
“…什么?”
林野初起的声线有点哑,听得路欲指尖动作停顿一瞬,方道,
“唯命是从。”
林野总算转过头,掩了嘴角的弧度。
这哪里是一个要求,只这一句话,便是将他的命锁死在这儿了。
“听到就应一声。没问题的话就自己起来收拾。”
路欲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何不妥,往椅背上一靠,接着道,
“你这阳光甚好,我在这坐会儿。去帮我泡壶茶。”
敢情这是直接命令上了?
林野想笑,他是不太懂师徒这一套,也不知晓正经的师徒该当如何,但总觉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不过林野也不介意,兴许是刚起床,心思也跟着有点飘。其实一睁眼就能看见路欲已足够他乐了…乐得林野还想要更多,最好能凑近他,抱他,亲他。
思及此,林野索性坐起身,将手一递道,
“是,师尊。但我腿麻了,劳烦拉我一把?”
路欲瞥了眼这人递来的指尖。说真的,大家都混到这个位置了,这点小把戏银蛇还在玩?非是朝自己一撞,报复下罢了。
不过路欲也不知怎的,竟当真下意识地伸了手,握着他的掌心轻轻一拉——
没有预想中的一撞。
淡淡青草味萦绕鼻尖,散乱的银发落在自己脸侧,温热的身体控制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并未和自己相蹭。
银蛇只是借着力扑了过来,唇凑在自己耳边,轻声道,
“谢师尊。从今以后,林野只听路欲一人之命,唯命是从。”
…
又开始蛊人了。
路欲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就如昨日在樱林般。
这修炼了百年的仙术按理早已清心,可似乎自见到银蛇就破了功。
罢了,路欲懒得再想。索性伸手撩了下这人的银发,淡淡道,
“如此便好。那快去吧,衣服在桌上,梳洗好了给我把茶端来。”茶能静心。
路欲耳尖微痒,能感受到林野低低的笑声,
“是,师尊。”
紫薇阁正厅浩大,足以汇聚麓灵山数百子弟。
细微的人声萦绕在耳边,路欲靠坐在正位,指尖烦躁地敲着扶手。
好端端的,偏偏没事找事整这个仪式做什么?其实在他心里,收徒一事在林野昨日笑着答应那刻,便已成了。
不过也就这一次罢,开门关门仪式今日都一起办了,也省了之后的麻烦。
“时辰已到!”
随着身旁师叔一嗓子,满堂人声顷刻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大门外望去,路欲抬眸间也不例外。
午后日光洒下金辉,温和而柔顺,落在银发上竟像镀了层淡淡的金。
林野落步听不见声音,先入目的便是那宽大的墨色衣袍。洋洋洒洒,落入眼中少了分仙气,倒显得逍遥肆意更甚。长发听了自己的嘱咐,高扎起在脑后,随着步伐轻轻晃荡。
直到迈过门槛踏入大厅,日光不再模糊他的面容,俊逸的眉眼直直望向自己,一双灰眸染着笑——
那日泄气满盈的花下鬼摇身一变,竟成了个游走人间蛊人心的魔。
随着林野朝自己款款行来,路欲没有偏开和他对视的目光。
那种感觉难以言说。明知道他曾是个人人喊打喊杀的大魔头,可当这样一个人踏过千里血路,穿过人群,目光中只装着你,朝你走来…
当真是,太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