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茫昧地看着前方,沈庭筠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巨大的金色佛像慈眉相对,药师琉璃光如来,右手施愿印执药草枝叶,左手定印托钵,以金刚跏趺姿坐于莲花月轮宝座上,背后是大块的蓝色琉璃,在四周的遥远烛火里蓝得近乎妖冶。
金像垂目,仿佛看着地上的尘土;只这金殿打扫得太过干净,地上并尘土,只有一男一女。
沈庭筠突然感到肩上一热,侧头就见谛澄眼角滚落出去大颗大颗的眼泪,自他耳边滑落,渗入她肩头的衣物里。
没有哭泣声,眉眼没有委屈,他只是空洞地望着,任由每一下眨眼都将饱满的眼泪挤出去。
他在恐惧,在助,在问心。
沈庭筠看着这个男人试图通过睁大眼睛让他自己清醒,可是大抵半点也找不到头绪,她心中也生出了一点怜悯。
她知道,一场仗若打了二十几年突然溃败,心中自然惊恸万分,而谛澄单纯的修行世界里从来只有一个敌人,是他自己的欲望。
他生了性欲,万般佛法摇摇欲坠,过往的人生成了笑话,未来生为灵童的他又要面对怎样的残酷考验都是未知。
别人破了戒守不住心尚可还俗,谛澄从来就没有进入过俗世生活。他没有可以牵挂的家人,而他的净土外也没有人会把他当做一个人来爱他。他在最高处,是佛门的脸面,没有退路,跌下来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那么谛澄对她来说又是什么呢?
沈庭筠突然意识到“谛澄”二字于她而言,从小到大也不过是一个符号,一个宗教的花瓶。她想挑衅佛,所以她侮辱谛澄,因为她将他视作佛的应身,把他当做泄愤的偶人。
可是,佛从未垂怜她。
佛不会与她一起请罪,佛不会跪在她脚边,佛也不会为了她的畅快在戒律边缘试探药性。
但谛澄会,这具还载着人性的肉体就是他佛性的法身。
沈庭筠一只手摩挲他后侧的腰线,另一只手仍撸动着性器,让他在未褪的上一波快感里感受更为灼烈的人间,托着他的后腰让他放松下去。她把他的外袍后摆铺开在地上,让他仰面躺下,用脸颊紧紧抵住男人的侧脸,于是他的眼泪就滑入沈庭筠的鬓边。
沈庭筠自认坚硬外壳下拼拼凑凑就只能找到丁点温柔,她表面上最讨厌软弱的男人,可实际上到了床上,这硬得不能再硬的男人一落泪,她就把那丁点温柔都交代了出去。
她压着他温声抚慰道,“不哭不哭,没事,不是你的,是我不好,没关系。坏你修行是我,罪业深重是我,是我会被罚,不怪你,不怪你。”
哪怕躺了下来,他仍是侧头去看那佛像,只是他怔怔地望着金像的眉眼,面上的表情与那一动不动的塑像一样,难辨悲喜。
沈庭筠边轻声哄着,边伸手在他腰间勾住他的腰带一扯,纯白的腰带散开,她抽了出来将其覆住了僧人淌泪的眼睛,不让他再看。
“你有欲求,得不到,更生心魔;我让你去问欢喜佛,你问了方知如何破。”
宁搅三江水,不移佛子心。
可我沈庭筠一生强求,求生,求胜,不过区区死后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