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三四日,每日早晨霍平便会带外面的消息来,卢老已经放了出来,但还是被夺了官位。
这第一副七日的方子终于议了出来,每日夜里,谛澄会拿药来,然后稍坐一会儿看她反应。可第五日,来的却是个比丘,沈庭筠问他谛澄在何处,比丘只说僧主在药师殿不让人打扰。
早些时候霍平带了盒冬枣来,说是学子家乡快马送来呈到侯府门口的,实在推拒不掉,带来给她尝尝,但沈庭筠也不知道能不能和药物同服。她便想着去问问谛澄,顺道给他带些,毕竟卢新翰的事情上他也出了力。
敲过了昏钟,关了山门,僧人结束了夜课都返回了东西院僧寮,寺中一下便空旷了下来。
她住的地方是专供名门贵女祈福另辟的住所,离佛殿有些远,沈庭筠照着第一日的记忆走了好一会儿才寻到了药师殿。
大殿关着门,只门窗透出微弱光亮。
“谛澄,你在吗?”她站在门口问到。
人应答,殿内寂寂。
她便推开一条门缝,向里瞧去,就见白衣和尚背对着她盘坐在大殿正中。
沈庭筠开门走了进去,笑着说道,“和尚你怎么不应我,在做什么?我又来坏你修行了。”
她走近才看到谛澄身前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摆着纸笔,写了字的宣纸旁边是一盏灯、一只沙漏和盛着少许褐色液体的碗,沈庭筠站在他身后,背着手俯下身去看纸上写的东西,高高束起的马尾的末端自颈边垂落,落到了谛澄的耳边。
这纸上写着:「一刻,喉中发热……三刻,腹中初现热意……心后滚烫,脑中略生混沌,脑热而心气不定……」
再往后小楷写出了草意,字型潦草起来,她便不太看得清了。
沈庭筠心下一惊,看过那纸,她便知道了他在做什么,为了求证扭头问道,“小和尚,你在试药吗?”
谛澄仍是一动不动,他突然声音冷淡地说了句,“退下。”
沈庭筠愣住,那语气里说不出的生硬,她还从来没在谛澄嘴里听到过这样严肃地带着命令的语气。
她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逼他转向自己,“我问你是在为我试药吗?”
他仍是闭着眼,声音却软了下去,“出去。”
哪怕只是捏着他的下巴,沈庭筠也感受到了他脸上的热度,她摊开掌心,捧住了男人的脸。
女人的手掌尚且带着殿外的冰凉,贴着的脸颊却格外滚烫。
他贪图那份凉意,蹭了一下手掌,口中说的却是,“出去。”
他还闭着眼,沈庭筠看不见他的眼神,只能看见他脸颊上的浅红,这才意识到他或许是在定中被魇住了。
她去摸他的额头,脸颊,喉咙,他皮肤上的热度几欲点燃她的指尖,男人脖子上像是没有什么力,任由她搓弄着,头耷在她手心里,沈庭筠试着唤醒男人,“你怎么样?是不是很不舒服,我去帮你喊人。谛澄,醒醒。”
大概是她外面带进来的寒气终于染到了他身上,男人睫毛抖了抖,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幌动烛火间女人关切的眼神,他深喘了几口气,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或许是对视太过直白,又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眼神躲闪了一下,蹙了一下眉,抬手覆住了纸张,坐正了身体,微红的指尖扣紧了那薄薄的宣纸,竟抓出了一些褶皱,他垂着头说,“我碍,你出去罢。”
很不对劲。
“不行,我得去找释云给你看看。”沈庭筠要起身,却被他拉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