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婳学着她的样子也福了福。
知府夫人盯着她的脸瞅了好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侧头对身边的嬷嬷悄声道:“这小娘子,倒是我儿喜欢的类型。”
嬷嬷会意道:“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等花宴结束,晚上便叫人抬去少爷床里。”
楚婳听不到她们在讲什么,只觉得这知府夫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玩物,让她不由心生警惕。
她偷偷抬起眸子,看向知府夫人的头顶。
[妾位升妻,有怪癖,给儿子送床伴]
楚婳怔了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行字的深意,便直直盯了一会。
嬷嬷见着,怒斥道:“你胆子不小!竟这等无礼!敢直视夫人容颜!”
宋依妮吓得连忙拉着楚婳伏地一拜,“夫人息怒,山野丫头不懂规矩,还望夫人开恩。”
知府夫人当下心情极好,摆了摆手不计较,宋依妮松了口气,转头瞪了楚婳一眼,要送死别拉上她!
楚婳被瞪了一眼,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她敛下眉睫,默默思索着那行字,和知府夫人奇奇怪怪的眼神。
两人被嬷嬷带去了正宴。
刘知府见煮梅艺人来了,抚掌开怀一笑,忙让侍女给霍时洲斟满酒。
“二叔先饮我府上的桃花酒,等这艺人做好梅子酒,我们便能尝尝鲜了。”
宾客举杯敬他们:“承蒙大人照拂,我等也有口福了。”
宋秀才也趁机做了一首酸诗,让刘知府心情大悦,挥手给了三两银钱的赏赐。他更加卖力地讨好,边上的酸儒见状便酸了,也绞尽脑汁地夸赞刘知府。
宾客主人情绪都达到了高潮,一副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的光景。
霍时洲似笑非笑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弧度凉薄。
他的目光落在宴会中央、那伏在地上给众人行礼的小姑娘身上,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楚婳没想到一个好好的送花神仪式,被刘知府硬生生地办成了酒席。
她咬了咬唇,心道果真和娘说的一样,朱门酒肉臭。乱世的贪官,奢靡浪费,又坏又蠢。
百姓于田间辛劳耕种,他们白吃着民粮,不为天下百姓谋生路,做得一副狼心狗肺、嗟来吃食之态。
楚婳深吸了口气,垂着脑袋。嬷嬷在入宴前给她带了面纱,此刻无人看见她不满的神情。
周围是一群陌生男子,宋依妮也有些胆怯,诺诺地待在嬷嬷身边,不敢抢头争风。
宋秀才有意让女儿获得权贵的青睐,趁此机会举杯道:“小女不才,略懂一些煮梅的艺术,便让她为老爷讲解吧。”
刘知府正和宾客谈论词赋,闻言随意地摆摆手,语气敷衍:“那让她说吧。”
“谢大人。”宋秀才转头,用眼神给宋依妮示意,又警告地看了看楚婳。
虽然煮梅是楚婳亲自操手,但她一个结巴显然不适合在众人面前出风头。
楚婳很识趣地后退一步。
宋依妮轻轻吸了口气,走上前盈盈一拜,“民女参见大人,给各位老爷问安。”
她的声音柔媚,引得不少宾客的注意,宴席慢慢安静了下来,十几道目光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楚婳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又往后缩了缩。
宋依妮感觉到几十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心上顿时涌起了莫名的骄傲,把楚婳告诉她的煮梅言论都一股子说了出来,“六月姑苏,梅子成熟,是初夏难得的美味,进食青梅子可净血整肠,消去疲惫,而新采摘的梅子大多入口酸涩,我们便将梅子放进温水煮制,加些盐料进去搅拌,使青梅变得鲜甜可口。”
一位老员外听完抚掌大笑,道:“好啊,听起来不错,那你来我这里先煮一次试试,免得让刘大人先尝了涩。”
这员外肥头大耳,一脸色眯眯迫不及待地的样子,宋依妮有些不喜,但她看宋秀才重视的神色,心下猜测是江南有名的富商。
宋依妮推了一下楚婳,福身笑道:“这丫头是煮梅的艺人,让她来服侍您。”
楚婳被推得脚步踉跄了一下,一瞬间在座的视线都集中过来,她身子一僵。
员外打量了她几眼,神情比刚才更满意了,“不错。”
楚婳手指微微蜷缩,还未抬腿,主座上就响起了一道散漫戏谑的嗓音:“煮梅?”
听到这声音,众宾客骤然息声,皆是敛声屏气。
楚婳心尖微动,缓缓抬起头。
霍时洲屈起膝盖倚靠在主位上,垂着眸子,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盏,低笑一声:“青梅煮酒,我也喜欢。”
他的语气慵懒,却莫名叫众人的背脊升起一丝寒气,刘知府也不由得抖了抖。
宴席的宾客被这无形的气场镇住,一时竟无人出声。万籁寂静,鸦雀无声。
霍时洲的眉睫清浅,眉间却染着一抹痞戾。那张脸俊美无俦,光线勾勒着他高挺的鼻梁,眼皮淡薄,懒懒地耷拉着。
他抬起狼眸,勾起薄唇,朝楚婳招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