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花?”
楚颐随手丢了些银两在摊子上,上前从少年怀中的花束中抽出一朵洁白的小野花,插在了他的发间。
“真好看,”他含笑道,又将手中玉佩递给了他,“摊主说这玉开过光,不知真假,我拿了你的那块,这块便先送你吧。”
少年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接了过去,迟疑道:“谢谢阿兄。”
“怎么,怕我霸着你的玉不肯还?”楚颐问。
少年连忙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紧捏着方才卖花少女悄悄塞给他的小小竹筒,道:“阿兄,我……我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楚颐看了看天色,点头:“也好。”
第二日一早,南山那边却突然传来消息,说山路已畅通,可以随时上山了。
楚颐来邑城本就是为了泡汤泉,张九重新配制的药药性霸道,这段时日一直不敢多服,常常药量减半再减半,可若等入了冬,他的身体只会更加吃不消。
于是得到消息后,他便令人去准备马车,用完午膳直接上山。
他们所居的小院离山道不远,南山偏僻,平日很少有人上山,此行是去泡汤,带多了人手也不方便,干脆依旧只带了江植,其余人则守在山下各个入口处。
汤泉位于南山半腰一片茂密的丛林间,三人沿着山路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下人们提前备好的各种衣物毯被、瓜果糕点,以及掩映在树木后的一汪巨大水池,清澈的水面还正盈盈冒着白雾。
楚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好,我自己过去。”
顾期年点了点头,乖乖走到一旁大石上坐了下来。
楚颐扫了江植一眼,转身去了汤泉边。
汤泉水咕咕冒着热气,淡淡硫磺味充斥鼻尖,一旁躺椅上放了干净的换洗衣物,连茶水都提前用水温着,尚在冒着热气。
楚颐解开外氅,将衣衫一件件褪下,仅余一件雪白的里衣,试着水温,慢慢下了水。
他身体一向虚冷怕寒,等适应了水温,才觉通体舒畅,毛孔似乎都张开了一般。
来时他才服了药,未减药量,却难得没有再咳嗽发热,只是有些提不起力气。
楚颐靠在泉水中央的巨石上,忍不住就打了个呵欠,泛起困来。
他强撑着拿着一卷武策翻了两页,却没提起神,反而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日光渐斜,山中到处是簇簇风声和虫鸣鸟叫,汤泉边却静的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江植站在山道入口处,不时来回巡视着周围,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忍不住偏头去看池边,有些不放心地上前,打算过去查看。
顾期年坐在山石上,衣袍袖角被风吹得上下翻飞,他抬眼看了看江植,起身道:“还是我去看阿兄吧,这里需要人守着。”
江植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里隐有疑虑。
“我已身中蛊毒,阿兄若出了事,我也活不成,你担心什么呢?”
顾期年瞪了他一眼,说完也不等回答,转身去了汤泉边。
汤泉掩在几株常青树后,偌大的水池周围山石遍布,将池内的情形遮挡得一干二净,少年缓步走过去,脚步却微微顿住。
泉水中央的巨石旁,一袭白衣的男子静静睡着,宽袖大摆一半垂在水中,乌黑的发丝被热气蒸腾得潮湿,贴在脸颊脖颈垂顺而下,随着微晃的波纹来回拂动。
他的脸色苍白,唇色却殷红,晦暗的光线落在脸上,衬得五官更加立体精致,仿佛精雕细琢一般。
少年双睫微颤,手指下意识蜷起。
楚颐睡得极熟,几乎像是昏死了过去,身体无力趴伏在大石边缘,下巴浸在水中,随时会滑落水底的样子。
顾期年顾不得其他,快步上前下了水。
他身上蔚蓝衣摆皆被温烫的泉水打湿,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赶在楚颐落水前将他接住。
“阿兄。”少年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轻声唤了声。
楚颐双目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
少年将他抱得更紧,温热的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紧贴,几乎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用手轻轻拢着楚颐的头发,又叫道:“楚颐,你醒醒。”
楚颐皱了皱眉,半梦半醒间微微睁开眼,双手攀住少年的肩膀,似是才看清了来人,声音干哑地说了一声:“顾期年。”
少年抿了抿唇,仿佛突然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白衣少年。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他外表一点都没变,也或者变了,只是更苍白了一些,气质却完全不同。
那时的他至少爱说爱笑,可再见面,他从没见楚颐发自内心笑过,明明高高在上让人不敢招惹,却苍白破碎得像随时会消失一般。
怀中隐隐淡香,让少年一时有些无措,却依旧不肯放开手,紧紧将他拥进怀里。
楚颐轻咳几声,过分的亲密让他浑身不适,他伸手去推那道蓝衣,几次竟然无法推开,不由沉下脸道:“放开。”
顾期年下意识松开手,抿唇看他半天,才后知后觉垂眸解释道:“我……我只是想让阿兄睡得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