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湛明被随意两句打发走了。
临走前,脑中已不再是钱老板蹲在桌边,拉着手目光温柔地轻声恳求,而是让他骤然敏锐捕捉的几个关键字,“今晚”、“补偿”。
他原本还纳闷究竟补偿什么,联想到小世子伸手触碰顾家小少主嘴唇的样子,他很快想明白了。
肯定是亲过了!
没想到顾家小公子看着一板一眼,却还真有两把刷子,单凭一张嘴,就摆平了眼里揉不得沙的世子。
他搓着手满脸激动,撞破私情的兴奋令他脚步轻快地几乎要飞起来。
楚颐将茶盏拿在手中,又搁下,看着那道上蹿下跳的背影,皱眉问:“他怎么了?”
顾期年随之扫了一眼,猜测道:“大概是与钱家相斗多年,并非真心实意求情,阿兄拒绝了,他反而放下一桩心事。”
楚颐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毕竟多年相争,哪有能和气坐在一起的。”
到了晚上,楚颐令人准备的东西已全部备好,等二人坐在桌旁,足足二十道菜纷纷上了桌。
楚颐扫了一眼,笑道:“果真是用心准备了,许多菜式都是京城少见的。”
顾期年皱了皱眉。
“这些菜是特意准备给你的,全都要吃,每道菜至少三口,吃不完不准睡觉。”楚颐喝了口茶,慢慢道。
“你说的补偿就是逼迫我吃这些?”
少年一脸抵触,执起筷子夹了根青菜看了半天,又放下道:“这些根本无法入口,不然还是吃红枣糕吧。”
“好。”楚颐点头,“不过,必须先把这些吃完。”
不等少年反驳,他又道:“不愿意?你每日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若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给那个钱大,反正他对你极有兴趣。”
顾期年脸色骤变,干脆将筷子丢在了桌子上,“你的乐趣就是折磨我?”
楚颐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认真道:“没错,我的乐趣就是看顾家小少主在我身边一天天变乖,一点点被驯服。”
顾期年天之骄子,不似幼时那只被楚颐看上的白猫,倒像是几年前北疆送入京中的那匹烈马。
那是匹棕红骏马,机敏矫健,传闻能日行千里,却因性子太烈,实在难以驯服,皇上便下令,若谁可以将之收服,那匹马就归谁。
其余皇子公子们只是稍作尝试便放弃了,只有楚颐,整整与它耗了两日,最后不仅马遍体鳞伤,他自己也挂了不少彩,最终将它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他只不过留了两三日,便没了兴趣,转手将马送给了五皇子。
楚颐并没有骗顾期年,他一向只是喜欢强人所难、喜欢收服一切的感觉,只要少年肯乖乖听话,事事服从,两个月后,或许根本就用不了两个月,他就会烦了,腻了,不喜欢了。
少年沉默下来,突然道:“陆文渊也一样吗?”
楚颐手指微顿,面色如常道:“陆文渊自然不同,他原本性子便如此。”
说完又皱眉看向他,“别再提他。”
一顿晚膳吃得艰难压抑,少年紧皱眉头,如同赴刑一般,吃一口,喝上一口茶,再吃一口,再喝一口茶。
楚颐忍不住想笑,甚至突发奇想,若是把用膳加入安国公府刑法,对顾期年来说,大概比什么神仙汤、弹琵琶更痛苦百倍。
整整一个时辰后,少年放下了筷子,满脸怨气道:“吃完了,你满意了吗?”
楚颐确实满意,撑着脸看他道:“我现在就令人去给你买红枣糕。”
顾期年摇了摇头。
“我不舒服,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吧。”
楚颐原本的火气早已全消了,少年这般听话,他也愿偶尔宠着,于是点头应下,只带了江植,出小院后沿着小巷,慢慢往街市走去。
街市依旧灯红酒绿一片繁华,两人并肩前行,一路悠闲踱着步。
夜里风冷,楚颐依旧披了件雪白大氅,风一吹却还是止不住咳了起来,顾期年偏头看他,月光中那张熟悉的脸依旧精致好看,可却苍白得近乎透明,忍不住伸手帮他顺着后背,突然问:“你的病……真的治不好了吗?”
楚颐紧蹙眉头,用帕子捂住唇角,等再拿开时,上面已多了一丝瑰丽的红。
他面色如常地将帕子收起,淡淡道:“太医们一起做的诊断,想来此事在京中已不是什么秘密。”
少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街上行人熙攘,二人逛了一会儿便吸引了众多摊贩的注意,纷纷围拢上前卖力叫卖,一个卖花的少女见状也凑至顾期年身旁道:“这位公子可要买束花送心上人?”
少年紧紧皱着眉道:“不必。”
“公子你看看吧,我这里都是今晨现采的花,都鲜着呢,若是没有心上人,泡茶也好啊!”少女不依不饶,甚至得寸进尺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顾期年顿时不悦,一脸被唐突的表情,使劲抽回衣袖,气呼呼地看着她。
楚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顾期年,也实在是太有趣了,每日光是看他就能打发不少时光,干脆也不让江植去帮忙阻止,顺手从一旁摊子上拿了个玉佩边鉴赏边看热闹。
整个摊子的玉佩被看了个遍,少年才终于得以脱身,怀中抱着一大束鲜花,满脸阴沉地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