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制笔,人(2 / 2)

舒望点头。

舒羽哽着声音帮他跟两个老人家说:“他这个改不了。”

舒羽跟着爸妈在外地生活了十来年,被送回镇里也的确是和舒望过不去,对两位老人家却是从来没有怨言的,无论他怎么和舒望犟,成绩也一直十分优秀,属于是“这个家里懂得最多的人”,他这话说出来,爷爷奶奶都沉默了。

舒阿婆捂着嘴闷声哭,舒望朝他俩磕了头,起身去路口理发店把他一头黄毛推成了圆寸,找镇上唯一的纹身店,给胸口上纹了那块玉的图案,原来不入流的打扮全都改,拿起课本跟着舒羽好好学习。

舒阿公舒阿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网络上也查了,再三再四找孙子聊天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复。

舒阿婆三番几次坐在地上哭着骂她已经死了的儿子,怪他给孙儿生得不好,怪了儿子又怪儿媳妇,一双眼成天里都肿,外人还以为是被债主逼的。

舒望高中毕业,冲刺一年,从原本的个位数成绩到压着一本线往上十八分,仍旧没有能够改变什么。报一本分数略微尴尬,二本学费太贵,加上再两年家里舒羽也要读大学,要钱。

什么都得花钱。

那段时间舒望第二回觉得生活这东西,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他甩了包裹提着个编织袋,决定和王富桂往城里去打工,他的主意家里人一直也劝不住,最后舒阿公拍板让他去了,对于他的取向问题,家里就再没提过。

这个家欠他的太多了。

他早该知道的。

是傅知非帮他定义了他自己。

是他在墨月堂的微信里和傅老师聊天,每一点小小的进步都会和傅老师分享,每一次遇到那些快要撑不下去的事情的时候,他在微信里默默发一个“大哭”的小表情,都能换来一句“加油”,然后就又有了动力。

可他敢和家里人坦白性向,却一点都不敢告诉傅知非,那是提都不敢提及的喜欢。

他早该知道的,傅老师一直都是那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傅老师,没有人能定义他。

这些隐晦的心思不能多想。

傅知非靠在门框边上淡淡地问他:“你凭什么来定义我?”

这句话说得太傲了,说得让他在那一瞬间心动,手脚发麻,脑子里“嗡”一声响。

像是康爵当夜里傅知非将手撑在他耳边的瞬间;像是接吻时候漫过来的酒味和烟草味道的混合;像是梦境和现实混乱里被沾污了的白床单;像是傅知非落在他肩颈弧线上的手,如果他肩颈上的是一根弦,再拨下去就要断了。

他没弄脏傅知非家的床单,当时的确是出了太多汗他才拿去洗的。是后来他回家之后睡梦里弄脏了自己的床单。让他以为还是年少时候加上傅知非微信的当晚,那种隐秘的不可言说不敢宣泄下的梦里恍惚变成了现实,把黑暗里每一个动作播放重复,一帧帧回味。

舒望撑着镜子用冷水泼了把脸,手指上梳到短短的头发上,刮过头皮都让他有想起傅知非摁揉过的感觉。

性|欲时常会让他感到罪恶,在这一点上从没有人和他说过“别怕”。

在他心里就觉得,他没有资格。

没有资格和傅知非发生点什么,没有资格爱他。

突如其来的相遇和突如其来的崩断了神经的片刻,他贴过去吻了傅知非的嘴唇,而后在黑夜里彻夜难眠,最后逃走。

太多的心悸,让他感觉自己都不能成为自己。

所以就让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他还想是那个,给月光制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