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制笔,人(1 / 2)

·

他对爸妈没什么印象,在爷爷奶奶身边也是快活的。

春天上山摘花,夏天去养蜂人那里吃蜜,秋天在河边捡牛粪卖给种花田的老乡,冬天放炮仗。

突然的这一年他爸死了,他妈也没了下落,其实舒望心里都是淡的。

突然的来了个弟弟,家里变得拮据,他一个小孩,也根本就没有办法。

莫名其妙的生活就灰暗了。

没有反抗能力,被动挨打。被那些混混打,也被生活狠狠抽了一耳光。

太疼了。

他家院子里乱七八糟,制笔的皮毛狼尾烧出一阵阵臭味。

太疼了。

没人来救他。

舒望冲了个澡,在热水朦胧里抹了把镜子上的雾气,镜子里的人光着身体,露出心口的位置。他瘦,肌肉并不发达,有着青年人初初成熟的一点线条感,不甚分明,却很性感漂亮。

心口处白色的纹身上浅下深,勾着和春色希望一般的青绿,青绿的颜色比较明显,白色的部分则更像是一小块伤疤。

舒望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别的小男孩有些不一样,他不关注女生,也不喜欢讨论女生。等到初中时候接触了网络,上网查了之后,才知道世界上还有同性恋这样的东西。

97年“流氓罪”取消,01年的时候同性恋才被划出了精神病名单,但在十年前的那个时候,在老百姓眼里,同性恋就是有毛病。

连舒望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变态。

染发、旷课、逃学、去网吧,少年逃避现实的途径在那会儿无非就这么几种。

直到他差点被打死在路上,直到他被人用大衣裹着抱起来,傅老师的声音低沉稳重,傅老师的怀抱温暖妥帖,傅老师挡在他面前,傅老师低声对他说:“别怕。”

舒望死死攥着傅知非领口的衣服,要不是胸腔里实在疼得难受,他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他怕了好多年。

舒望和家里人出柜也就在被傅老师救了的那年,太压抑了,连死都几乎是死了一回,傅老师对他说“别怕”,舒望也没了什么好怕的。

出柜的时候他心里来来回回都是记忆中那一句沉稳的“别怕”。

爷爷奶奶当然是理解不了,连带着舒羽看他的眼神都是极度震惊的。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传统手艺人家庭来说,太离经叛道。

舒望被讨债的混混打断了肋骨,差点被舒阿公再打断一回。

舒阿婆死死拦着老伴儿,劝舒望改,舒望跪在他家祖宗牌位面前不做声。

舒羽推着眼镜框,认认真真地问了他一句:“你说的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