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 / 2)

不周山 事后一支烟 1610 字 2023-05-14

这件事最终还是由周岢出面找到学校解决的。三方站在办公室‘对峙’的时候,那女孩的气焰顿时熄了不少。

也许是没想到这件事真的会上升到这样的局面,也许是周岢坚决冷漠的态度让她感受到了惧怕,她哆哆嗦嗦地垂着泪答应了再也不会做出骚扰的行为,学校也发了话如若再出现这样的情形会直接勒令退学。

周岢站在办公室的时候很冷静,他说他了解她,不是她做的事她是不会承认的。他说她一贯内向,不会招惹谁,出了事情这么久也没有跟家里说,还是看到她手上的伤追问之下才将事情告知的。他说学校应该是保护学生的地方,而不是出了事情只会和稀泥。他说那些人的行为叫做威胁,叫做校园霸凌,叫做敲诈勒索。

他说了很多听起来很大很严重的话,神情是严肃的,姿态是从容的。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班里,从班里又传到了年级。

谁都知道周岺有一个护着她,为她出头的哥哥了。那些坐在班级后面爱说一些闲言碎语的人也终于闭上了嘴巴。

有时候周岺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应该在事情最初发生的时候就告诉周岢呢?那个时候她不想让他知道是觉得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校园事件,完全没有理由让他大老远来一趟大动干戈。可是当这件事演变成‘骚扰’的时候,当她不堪其扰甚至每每临到放学都变得惶恐不安,生怕角落里窜出几个人影来的时候,这件事情是不是已经变了性质?是不是到了他应该知道的程度了呢?

在她还不懂事的时候,遇到什么委屈了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家,告诉爸爸,告诉周岢,让他们为她出头。随着她慢慢长大,当她遇到什么事情再想到家里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却变成了‘会不会给他们造成困扰’。

她明白这种想法基于爱和成长,基于设身处地。可如果真的遇到了自己难以解决的事情,向家人低头求助,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啊。

“这不叫麻烦。”

那天晚上她把这件事讲完的时候,周岢这样说。

“你应该告诉我的。一早就该告诉我。”

后来周岺曾在学校遇见过一次那个女生,她应该是也看到她了,匆忙地别过了头。周岺就当没看到她,也快步离开了。

后来程春明也找过她谈话。明里暗里的意思是,她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家里,让事情扩大化。

“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事情,你会发现不是所有事都能够由家长来摆平。”

“家长有自己的生活,你也得学会自己长大,自己处理成长中的各种事情。”

他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

“那个女生其实也未必是坏心眼。我跟你讲过的,他们这些体育生比较直来直去。”

“其实你这次把事情闹这么大,你心里过意不去,那个女孩子也承受不住。”

“我是建议你去买点东西看看她吧,她那手伤的确实不轻。”程春明这么说。

周岺本来就对他的话有点不认同,心里觉得失望又厌恶至极。听到他这句话,猛地抬起了头。

“我说过,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她这话带着情绪,将程春明也吓了一跳,一只手握着水杯迟迟没有递到嘴边。

至少在他印象里,周岺这个孩子安静内敛,不爱说话,却没想到如此倔强执拗。

“我尊重你的意思。我也只是一个建议,我是怕那个女孩子受刺激,想不开。”他将杯子重新放回到桌面上。

“我不觉得。”

“好吧。老师尊重你的意思。”

周岺其实隐隐约约能察觉程春明的意思。他是觉得自己请了家长,可能得了力,占了理,至少在阵势上吓退了对方,用家长这边的压力最后让学校给了承诺,把事情解决了。

这件事真相如何对他而言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他谁也不信。他只是觉得自己作为班主任的权威被冒犯了,学生越级找了家长通过年级解决了这件事,倒显得他这个班主任办事不力。而一旦找了家长,这件事情就变成了家庭、学校、学生三方的事情。如此一来,那个学生势单力薄,被这阵势一吓,自然变成了弱势一方。

在他心里,也许那个女孩子变成了受害者。周岺这边,倒是变成了气焰十足的压迫者。

周岺心里一片寒意,曾经对这位班主任堆积起的热情之火也随着这些话一并被浇灭了。

周岺有段时间成绩浮动得厉害,大概十一月的时候月考更是跌出了班级前十名,一下子掉到了中游。

看着平时没自己努力的,基础没自己好的突然爬到了自己上面,她一度觉得很不平衡。这种不平衡在接下来的周考、十二月月考排名出来之后,更加强烈。

她将自己‘囚禁’在座位上,几乎一天都不会走出班活动。错题本上的题目被她反复地磨,反复地整理,历史政治书被她背了一遍又一遍。那些图和文字甚至时常跑进她的梦里同她争辩不休,有时候她的眼皮快要撑不住了,意识却还是一片清明。

这种高度紧张高度亢奋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后,她发觉自己可能病了。

不仅仅是整夜整夜难以入睡,白天没有食欲,就连情绪也变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起伏回旋。

那段时间周岢很忙,两个人几乎没有怎么打过电话。全靠一些简短的短信在维持交流。而那些短信的内容也无非是围绕‘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学习/工作是否顺利’这样的话题展开。

文字沟通的一大弊病是,可以轻易抹去一切情绪,可以轻易掩饰想要隐藏的信息。

谁都说自己很好,谁都只能相信这两个字字面上的含义。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感觉到一点心安,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好好地在各自的地方勉强生活。但凡这被距离织成的网有一点裂痕,便足以将他们的信念撕裂。

周岺跟学校请了两天病假,捏着一张车票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