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方太太就起了身,匆忙洗漱,去到静德院那边。

方老尚书年高觉稀,早上一般都起得很早,这辰光倒不怕惊扰了他。

听说莹月受伤并徐家人连夜溜走的后续发展,便以方老尚书的见多识广,表情也空白了一瞬。

然后他无奈地失笑起来:“怎会如此。”

方太太急道:“可不是吗?老太爷,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勿急。”方老尚书安抚了她一句,“着人备轿,我去平江伯府一趟。”

方太太微怔:“您是去找霄哥儿吗?我才叫人出去各处打听,还不确定霄哥儿是不是去找薛三少爷了。”

“我找他做什么,霄儿一个大小伙子,还能丢了不成,拐子都不拐他这么大年纪的。”方老尚书还有心情打趣了一句,然后才道,“我找薛伯爷,请他帮个忙。不过一夜功夫,徐家的船走不了多远,使人在沿途税关设卡访查,多半拦得下来。”

平江伯领着镇守淮安总兵官的职衔,他这官职不是管的淮安府里的各卫所营兵,而是漕运。

因为淮安府位于黄淮两河交界处,是整个漕运的关键所在,所以他的官署才设在了这里。

徐家的船在这片地界上行驶,等于是在平江伯的手掌心里,他要传令下去命人拦截,断没有拦不回来的理。

方太太恍然大悟,一下子振奋起来:“老太爷说的是,还是老太爷想得到。我竟没虑到这里。”

只以为徐家人跑了就是跑了,焦虑怎么安置徐家那姑娘。方老尚书却不是这个思路,曾握过中枢权柄的重臣,不会就此束手无策地放过,跑?跑了抓回来就是。

方老尚书出门了。

他既然能去找平江伯,当然有自信平江伯会给他这个面子。

天色早,平江伯还没去办差,听说方老尚书来了,亲自迎出来,并且一口答应了方老尚书的请求。他掌天下漕运,乃是实权得不能再实权的武职勋贵,根本不怕败落得不成样子的徐家,抓他家一条船完全不是个事。

平江伯只是有点好奇:“老大人,出什么事了?昨晚上我领着我家那小子前脚回来,后脚霄哥儿就跟着来了,两个不知嘀咕了些什么,一同跑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知道的时候晚了,没来得及问,现在老大人又——老大人要是不方便说,就罢了。”

听说了方寒霄的下落,方老尚书先松了口气,他嘴上一直说得轻巧,但就这么一个小孙孙,心底不是不记挂的,如今方放了心。

对于平江伯的疑问,他没隐瞒矫饰,坦然将缘故告诉了他。

方老尚书从没打算瞒着这件事的始末,方寒霄被外人知道为妻家弃嫌小看,短期内颜面或会受损,但从长久计,还是将事明明白白摊开来说得好,否则以徐家之为人,很难说会生出什么可笑的后续来,倒打一耙都是有可能的。

平江伯听得惊诧不已,连连道:“怎么会?怎么会!霄哥儿这样的孩子,还会叫人看不上?徐家可真是有眼无珠!”

又忙道,“老大人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最迟三日之内一定叫老大人见着徐家那些人。”

“那就有劳伯爷了。”

“哈哈,举手之劳,老大人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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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长辈的在说话时,小辈们也正凑在一起聚会。

起初只有方寒霄和薛嘉言两个,所有同窗里,方寒霄和甘薛二人最好,方家离平江伯府更近,昨晚方寒霄就一头冲去拽出了薛嘉言,薛嘉言是个好闹的性子,见他居然不在洞房里过花烛夜,一看就有事故,问都不问就跟着走了。

——然后就陪着喝了一夜闷酒。

把他喝得眼睛直冒星星,又困得不行,眼泪花都出来了。

天亮以后,终于甘子运也找了来。

他是先跑到平江伯府里去找薛嘉言,想约了薛嘉言一道去闹方寒霄,在伯府门口才知这两个早凑一起去了,于是又问了一圈人,终于问到了他们这里。

淮安府城虽大,但他们这些二代们活动也有个大概的区域,存心想找,互相都是找得着的。

见到甘子运来,薛嘉言如遇救星,忙踉跄着上前扯住他道:“甘兄,你可总算来了,方小爷快把我磨死了!——你看看我这脸,蜡黄,这眼,都肿了!”

“走开走开。”甘子运忙不迭地把他推开了,十分嫌弃地皱眉捂鼻子,“你快把我熏死了,这是喝了多少?”

“还不都怪方小爷!”薛嘉言可委屈了,“半夜里把我叫出来,我两个做贼一样躲着巡夜的兵士,又费半天劲敲开这家店来,我以为方小爷有许多心事和我分享呢,结果他什么都不肯说,就是灌酒!”

甘子运闻言,目光移到手里还攥着个酒盏的方寒霄身上。

这两人的面子还是不错,大半夜里来敲门,店家不但开了门现备置了酒菜,还给安排了个二楼的雅间。

眼下方寒霄歪在窗边,他坐不太稳了,半边身体都靠墙壁支撑着,雕花窗格半开,金色的朝阳斜照在他面上,照着他一脸颓废之意。

听到甘子运的声音,他极缓慢地半抬了起脸,剑眉因有郁气往下压着,狭长的眼尾里拉着明显的红血丝,但一眼望去,他周身仍是鲜明的少年不羁风流之意,与甘薛等人爱一口一个叫他的“方小爷”这个称呼极为相称。

甘子运是清醒的,上去把他手里还握着的半盏残酒夺下来,一拍桌面,气势汹汹地问道:“新娘子怎么欺负你了?!”

方寒霄:“……”

他呛咳了一声。

“没……”他无语地说了一句。

“那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们给你排解排解,也不枉小薛陪你喝了一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