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总是热闹的。
大太太主持中聩,早早就叫人过来,给温五温瑶温七量了身形,待到除夕之前,她们就都各自收到了几身新衣裳。
除夕那天,温五一身翠绿绣青竹,清新淡雅,又显得生机勃勃。温瑶则是一身粉色绣红梅,妍丽秀气,娇嫩可人。
温七不在意穿什么,最后是煮雨挑了件嫩黄色绣了白兔的袄裙给她穿上,无论是颜色还是绣样,都显得格外可爱俏丽。
可爱俏丽啊。
温七坐在镜子前,看着煮雨往自己头上戴各种漂亮又不失稚气的首饰,这才想起,自己是家中最小的那个。
二八年华,刚刚够上订亲的年纪,一般闺阁女子,这个年龄也不过才开始学习家中事物,就算订亲,也还要等上两年才出嫁。
打扮成这样无可厚非,可是她... ...
温七看向镜子中自己的眼睛,不要脸的说一句,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还挺好看的,就是不像个少女。
没有天真娇气,也没有稚嫩懵懂,沉静老练得有些糟糕,带着负面情绪看人的时候,更会让人感到害怕。
温七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自己身上的首饰,最后闭上眼,酝酿了一下情绪。再睁开,镜子里的少女带上了娇俏狡黠的笑容,粉嫩莹润的唇瓣勾起弧度,笑弯的眉眼也变得可爱起来,眼底微光流转,像是一只得意的小猫。
这样应该可以了。
温七想。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与温七朝夕相对的丫鬟们以为是装扮的功劳,不仅夸温七这样好看,言行举止也没有了以往因为莫名的畏惧导致的克制,活泼了不少。
温二太太也是拉着温七好一番夸,和置办新衣的大嫂说了不少话,聊得十分愉快。
就连向来只看重温瑶的老夫人,今天看温七也顺眼了不少,晚上的时候,拉着温瑶温七一块坐到了她身边。
众人守岁。
待过了子时,年岁大的温老太爷和温老夫人才先回去睡了。
剩下的晚辈们又玩了一会儿,这才散去。
回到自己院里。
温七沐浴梳洗,待到丫鬟们都退下了,也没有去吃药睡觉。而是像刚来这里时那样,起身坐到窗户边,看书做功课,打发时间。
姬欣月走后又来了新的教书先生。
这位新来的女先生也是隐山那边的人,并严格遵守国师的吩咐,每天都给温七布置不少功课,弄得温七都有些想念她家四师姐了。
轻微的声响出现在窗外,温七打开窗户,发现是有人送来了一份食盒。
一份来自皇宫的食盒。
除夕之夜,便是他们师父,也要从隐山上下来,去皇宫参加年宴,这份食盒估计也是师父叫人送来的。
只是不知,这份食盒是在为她这个弟子庆祝新年,还是在向她致歉,让她这个作弟子的,再多包容一次他的任性。
温七接过食盒,叫了夏束,一块来吃。
第二天,大年初一,温七去长辈那里拜了年,回到院里便收到了一个消息——
顾行止死了。
被潜入摘星楼的刺客杀死,刺客也在得手后自杀身亡。
啪地一声,温七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不可能... ...”温七的声音很小,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说不清是在反驳,还是在说服自己不要去相信此刻听到的话。
外间的丫鬟听见声音跑进来,窗外过来告之消息的人退回到了平日监视温七时躲着的地方。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煮雨本来还以为只是温七失手摔了茶盏,可等走近才发现,温七的表情很不对。
面白如纸不说,死死抓着桌沿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浑身颤抖不已。
“姑娘?!”煮雨被吓到了,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温七额头的冷汗,一边叫红笺皎月去叫大夫。
温七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起来,这明明是温七在夜间梦里才会感受到的情况,此刻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温七挥开煮雨的手,起身后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只走了不过两步就因为站不稳,差点扑了。
煮雨连忙扶住温七,急得快哭出来。
温七却什么都听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隔绝开来,变得模糊不清。
她企图整理混乱的思绪,可直到最后,被整理剥离出来的,也就只有一句——
师父,这便是你要我等的?
七姑娘病了。
说是身子本来就不好,除夕那夜不过睡得晚了些,就病了。
大夫说是普通风寒,送走大夫后,家中哥哥姐姐与父母长辈都来探望过她。
温二太太和温五是来的最早的,她们一个挂心温七,一个院子离温七最近,所以来得最快。
怕温七觉得父亲不关心她,温二太太还一边给温七喂药,一边跟温七解释,说是温二老爷给老太爷老夫人拜过年就出门去了,还不知道温七生病的事,等他归家,必然会来看温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