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江柠在心里猜测，这些人估计都是吴尉认识的那些世家子弟。

吴尉和江柠一到，那些人中，就有一两个兴奋地吹起口哨。

“吴尉，你可算来了……”

“是啊，你再不来，我们几个就喝完酒，直接分了蛋糕，然后打道回府了，哈哈……”

“我说，这寿星来晚了，是不是也要罚酒三杯啊？”

几个人把吴尉拽走，不容分说的举着酒杯要灌他酒。

吴尉也够意思，二话不说，先痛痛快快地喝了三杯，“你们几个，今儿个可算逮着理由灌我了，是不是？”

“哎，吴尉，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们可是来给你过生日的，是你自己来晚了，自罚三杯也是应该的嘛，你们说，对不对？”

“对嘛，对嘛，哈哈……”

吴尉笑笑，“好啊，有初一就有十五，孙大勇，廖可凡……你们给我等着啊。”

一圈人说笑完毕，又举着酒杯，开始了新一轮敬酒。

江柠本来不怎么喜欢这种无聊的场合，一个人坐在暗处喝酒，都是鸡尾酒，喝着甜甜的，虽然不容易醉，但喝的多了，江柠也觉得头有些晕了。

他看着吴尉跟那些人在闹，但心里却想着周景平跟刘潇一同走进那间餐厅的背影。

他酒喝的越来越多，嗓子越来越酸痛。

吴尉抽空看他几眼，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离开人群，在他身边坐下，“江柠，你怎么了？”

江柠正难受呢，想也没想的就说道:“吴尉，我嗓子痛，心里也难受。”

吴尉的眼神闪了闪，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你别喝了，有些事不是喝酒就能解决的。”

江柠摇摇头，又伸手去拿自己的酒杯，“不，你干嘛不让我喝？我要喝，喝了酒，就可以忘掉好多不开心的事情……”

吴尉心里一沉，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你……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周景平？”

江柠沉默，不否认，也不承认。

吴尉又问道:“周景平跟那个男的，是不是那种关系？”

江柠看了看他，“对啊，他俩是不是挺般配的？”

吴尉明白了，仰头喝完了自己酒杯中的酒，“江柠，不要去喜欢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否则，你会很痛苦的。”

江柠听后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苦笑道:“那你呢？明知道我只把你当朋友，却还不计后果的为我付出……爱，怎么会是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的呢？”

吴尉无言以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江柠是一个立场上的人，既然己所不欲，就要勿施于人。

周景平和刘潇进了餐厅后，心里就一直没有敞亮过。刘潇一个人点了菜，然后捏着茶杯，看他坐在那里发呆。

这段时间以来，时不时地发一会儿呆，或者对刘潇的话答非所问，已经是周景平的常态了。刘潇心里清楚，周景平还在想着江柠，但他不愿意妥协，他觉得时间是淡化一切的良药，等时间够久，周景平自然会慢慢忘记江柠，慢慢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一会儿，菜陆续地端上来了，刘潇挑了一些周景平喜欢的，夹到他面前的盘子里，“景平哥，赶紧吃菜。”

周景平收了收神，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刘潇笑笑，也不与他计较，“对了，下个月不太忙了，我们去一趟荷兰吧。”

周景平楞住了，不解地问道:“去荷兰做什么？”

刘潇回他:“结婚啊，景平哥，我们结婚吧……”

“结婚？”周景平皱了皱眉，“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去荷兰结婚？”

刘潇不吃菜了，放下筷子，解释道:“我们俩是要过一辈子的，当然要结婚啊。只可惜国内不支持同性婚姻，我们只能去荷兰登记了。”

周景平没有理由推脱，也不想争辩。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区别呢。“好吧。”

刘潇见他答应了，很是高兴，“来来，赶紧吃菜。至于结婚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安排的……”

周景平本来就没什么心情吃饭，现在更是心如死灰，如同嚼蜡。

自从知道了江柠的心思以后，吴尉有好长一段时间心情郁闷，也替自己委屈，想那周景平长的是很不错，但他大了江柠整整十一岁呀，江柠放着自己这么青春帅气的不喜欢，偏偏喜欢那个老气横秋，而且脾气忒差的人，这真的让他怀疑人生，甚至怀疑江柠眼光是不是有毛病。

吴尉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烦躁地摆弄手机，而周景平的简介就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一明一暗。

他最近是做什么都没有心情，在网络上恶补了周景平所有的人生轨迹，好像做研究一样，要找出自己不如他的地方到底是在哪里。

可研究了一个多星期，除了觉得周景平长的帅点，身材好点，外加有些能力以外，似乎一无所获。

王叔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除了照顾他以外，还负责跟吴总汇报情况，所以，要说吴总这个亲爸爸，也没有王叔了解他这个亲儿子。

“吴少，马上十点了，该去二楼会议室开会了。”王叔瞅了瞅时间，赶紧催促他。

吴尉正烦着呢，“知道了，知道了……”

王叔见他只顾答应，却并没有起身，心里叫苦不迭，这次可是季度大会，好多股东都在，吴总专门交代，不能让吴尉迟到。

片刻后，吴尉冷不丁地朝王叔勾勾手，“王叔，你过来。”

王叔不知道他又做什么妖，皱着眉走过去，“吴少，什么事？”

吴尉坐直了身体，伸手指了指自己，问道:“王叔，你说我帅不帅？”

王叔一脸茫然，尴尬地一笑，“帅，当然帅啊，吴少平时一出街，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万千少女的心呢。”

吴尉先是笑，而后又摆摆手，“去去去……我迷死那些姑娘做什么？我只要得到江柠一人的心就足够了。”

王叔一愣，心想他又在犯迷糊了，“这自古以来都是才子配佳人，可没听说过才子配才子的？”

吴尉白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个老古董有什么好说的，“算了，算了，跟你说再多，你也不明白。走……开会去吧。”

吴尉起身，穿上外套，风风火火地推开门出去了。王叔跟在他身后，念及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对江柠的爱而不得越发到了痴迷的程度，心里不免忐忑不安，思前想后，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这事告诉吴总，若是吴总得知此事，必定会是一番腥风血雨。

两个人到了会议室，好多人已经到了，吴尉看看最中心的那个位置还是空的，知道他父亲还没到，心里一阵轻松。

他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听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吴总身后跟着两个人，都是他的助理，浩浩荡荡地来了。

吴总一边拉椅子坐下，一边往吴尉这边瞅了两眼，见他破天荒的早来了，心里暗自高兴，想着肯定是自己的谆谆教导慢慢起作用了。

不错，孺子可教也。吴总很是欣慰，开起会来，连嗓音都比往常愉悦了不少。

“各位，上面汇报的就是公司上个季度的销售情况。整体来说，算是稳中求升……所以呢，我希望接下来的一季度里，大家再接再厉，争取打好年前最后一个胜仗。”

与会人员见吴总难得的好心情，在他讲话结束后，纷纷热烈地鼓掌。

吴总很高兴，示意大家停一停，“好了，好了……下面，就请各个部门负责人做一个简单的汇报吧，等汇报完了，我们再做一些具体的思路规划。”

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展，以及下个季度的工作安排。这些内容涉及大量的专业知识和各种枯燥的数值分析，吴尉没有那么多的实际经验，很多东西都听不懂，只能麻木地坐在那里，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其实那心思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

汇报工作进行了好长的时间，吴尉听的都差点睡着了，与恍惚之间，好似听到有人提到榕山什么的，周景平什么的，他脑子瞬间清醒，仔细一看，是销售部的李经理正在做汇报，提到了公司形象代言人合约到期的事情。

“吴总，到下个月，我们公司签约的形象代言人就到期了，请问还需要继续签他吗？”李经理问道

其他人开始小声讨论，吴总皱着眉，正在思考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吴总问道:“咱们签这个明星代言已经有一年了，我看反响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销售业绩这块，有没有得到进一步提升？”

眼看老总问到了重点，其他人都不敢妄言。

吴总见大家不太积极，只好点名了，“李经理，你是负责销售部的，公司的产品卖的好不好，你应该最有发言权了，你说说看吧，我会酌情处理的。”

李经理略微想了想，说道:“签明星做代言，效果还是有的。去年刚签的时候，也在网络上掀起过一段不小的舆论，当时效果还是不错的，当月的销售量，比起同期的明显增长了不少，只是后来……”

吴总看了看他，“后来怎么样？你接着说。”

这下，李经理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后来的销售业绩就一直止步不前了，广告费上投入了三千多万，但后半年的销售业绩也才四千多万，不是很理想。而且到了今年，就更加的收效甚微。所以，这代言……”

吴总听罢，思索了一会儿，分析道:“如今是市场经济，优质的广告宣传，能让一个产品，一个企业，瞬间家喻户晓。所以啊，这广告宣传这块，还是不能松懈，既然效果不理想，我们就积极的找出原因，如果是代言人号召力不够，那就再挑选其他的人。”

李经理接着说道:“咱们的代言人还可以，也比较符合我们产品的市场定位，但我的看法是，要不要换一个广告公司做推广，比如云旗的，豪思的，或者榕山的？这些大的广告公司经验丰富，在平面广告和新媒体广告运营这块，都是业界翘楚。尤其是榕山，他们的广告创意一直都很新颖，也很抓人眼球。”

吴总仔细听了听他的意见，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就问吴尉，“我记得你有个同学是在榕山工作吧？”

吴尉见他父亲少有的会在公开场合提问他，连忙回道:“对啊，就是江柠。”

吴总点点头，“那好，回头你和李经理抽空去一趟榕山，跟他们的业务人员接洽一下，看看广告宣传这块，他们会有怎样更好的规划。”

吴尉在心里一想，这感情好啊，如果跟榕山谈成了广告业务，那他以后也可以借着工作之便，多去看看江柠，增进增进他们的感情。“好啊，我也去过榕山，稍微熟悉一些。这件事交给我和李经理，绝对没问题。”

吴总看自己儿子少有的有信心，有担当，心里更是欣慰。“行，这两天你就和李经理着手处理这件事吧。有什么不懂的，就多跟李经理学学。”

吴尉冲李经理眨眨眼，笑的更开了。“是的，吴总。”

随后，吴尉更卯足了劲，第二天就拽着李经理去了一趟榕山。

还没到之前，他就已经跟江柠打电话说了这件事，还说让江柠帮帮忙。江柠为难，说自己没谈过业务，不知道怎么给他们公司做规划，让他直接去找公司里的业务人员谈。可吴尉不答应，说是要江柠不来见他，他就直接领着李经理去榕山的对家去。

江柠无奈，只好跟方旭辉说明了情况，陪着吴尉去客户部谈业务。

“江柠，我今天穿的帅不帅？”吴尉一边走，一边骚包的捋捋自己的头发。

江柠白了他一眼，往后看看那个李经理正在跟客户部的邹强谈事，根本没注意他俩，“你啊，到底是来谈合作的，还是来走红毯的？”

吴尉笑笑，“我啊……我确实是来谈合作的，不过也顺道看看你。你没看见，我刚到你们公司楼下的时候，你们那个前台小姐姐，看见我直流口水。”

江柠噗嗤一笑，“是……你吴大少一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吴尉凑到他耳边悄声问他:“晚上，跟我出去玩呗。”

江柠摇摇头，跟他出去都是除了喝酒，就还是喝酒，没意思，“不去了，我还有一张设计稿没完成。”

吴尉刚想说他:“你年纪轻轻地……”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李经理就叫他了:“吴少，我们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下面计划着想跟邹经理去看一些广告案例，你们要不要……？”

他是想问吴尉和江柠去不去，吴尉明白他的意思，“去啊，当然要一块去看看。”

江柠吐了口气，吴尉不走，他也不能离开，得一直陪着。

几个人说话间，就要去展示厅看看。

到了展示厅，里面真的是五花八门，什么类型的广告宣传案例都有，从最早的报纸和杂志，到如今的三维广告和电子媒体广告，无论是从创意，还是视觉效果上，都很吸引人。

邹强一边带他们参观，一边耐心地讲解:“吴少，李经理，这些是我们公司给亚美日化做的灯箱广告，还有公交站牌广告……这些创意，都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根据产品的功能和特色制作的平面广告，你们再看它的设计理念和视觉效果，可以迅速让亚美日化的产品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吴尉和李经理细心地看着，还不时地点点头，“嗯，这个效果确实不错。”

邹强停了停，又带他们看其他的案例，“下面是我们公司主打的电子类广告项目，比如这个电脑网络广告，和电子显示屏幕广告……这些电子媒体广告形式，随着近几年电子产品的普及，已经以惊人的速度代替了许多传统的平面广告，我觉得贵公司可以考虑一下二维和三维相结合，电子媒体做主导的全方位广告宣传模式。”

李经理听了他的介绍，很是满意，“邹经理讲的很细致，我们也算跟着长了长见识，不如这样吧，回头贵公司可以出一个更加详细地广告方案，好让我们吴总也看看，他对广告宣传这块，也是非常看重的。”

邹强听罢，觉得这个业务能谈成的希望很大，赶紧笑笑回道:“好好，我这两天就把详细地方案列出来，到时候若有不同的意见，我们再修改添加。”

“行，那我们先走了，回头再联系。”李经理谈完了事，就拉着吴尉准备离开。

吴尉看看江柠，有些不愿意走，但是又要公事公办，必须离开了。

“好好，那我和江柠送送你们。”

邹强和江柠跟着他们出了展示厅，又到了大门口，准备送他们上车。

“江柠，我先走了。回头电话联系。”说完，吴尉坐上了车。

“行，你们路上慢点。”江柠朝他摆摆手。

吴尉开车走了，邹强半道儿去了后勤部，江柠自己一个人回设计部那里去了。

电梯在一楼停下，门打开的瞬间，江柠看到了里面的周景平。他沉默，这还是两个多月以来，他俩头一次遇到。

如今再见，有些陌生，又有些刻意地生分。

周景平开了口，“江柠，你快进来。”

江柠点点头，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电梯门关上，两个人相对无言。

沉默片刻，周景平又问道:“你……最近还好吧？”

江柠淡淡地回道:“很好啊。进设计部，本来就是我的心愿。如今得偿所愿，怎么会不好。”

周景平品不出他这话里的心思，只能在电梯到达六楼的时候，匆匆嘱托了他一句:“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了，就来找我。”

江柠直接回道:“不用了，我不想欠别人人情。”

周景平一脚刚踏出去，一脚还停留在门口，有些心酸地说道:“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生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