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是的，周总。”沈春回道，“周总，那个司机已经找到了。”
周景平点点头，“非常好，派出所那边有没有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哦，我就是赶回来要同你说这件事呢。派出所说要依法追究那个司机的刑事责任，如果罪名成立的话，他会被以交通肇事罪的罪名判刑。恐怕，三五年的刑期是免不了了。”
“嗯，我知道了。”
“对了，派出所的人还说了，这几天可能会有他们的人来找你，说是要调查取证的。”
“嗯，我明白，也会给他们配合好的。”
周景平又返回了病房，方旭辉和程玉良他们几个还没走，刘潇还是昏迷不醒。
方旭辉见他回来，连忙说道:“周总，你已经守了一夜了，还是回家休息一下。这里……我们几个轮流照应着。”
“是啊，这里就交给我们了。”马岩也跟着劝。
周景平看看病床上的刘潇，摆摆手，“不了，不了，你们几个都先回公司吧。我待会儿躺沙发上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程玉良见周景平执意如此，也不方便再劝，只好带头站起来准备回公司，“那好吧，我们几个先回公司了。这里有事了，周总再联系我们。”
周景平点点头，“好，好，你们回去吧。”
没一会儿，一屋子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个助理小李，坐在门外的走廊上，以防不时之需。
周景平见刘潇还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就脱了外套，躺在沙发上，打算随便休息一会儿。
临近中午，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周景平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想看看是谁来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江柠，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饭盒。
“江柠，你来了？”周景平揉揉眼，坐直了身体。
江柠笑笑，把保温饭盒放在了茶几上，“饿不饿？我回家煲了汤，你起来喝点。”
周景平点点头，“好吧，我也有些饿了。”
江柠打开饭盒，盛了一碗汤递给他。周景平接过汤碗，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对了，公司那边有什么事没？”
江柠摇摇头，“没事，程总监和方经理他们都在，你不用担心。”
周景平点点头，继续喝汤。江柠坐着没事，走到病床前去看昏迷中的刘潇。
“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先别告诉他。”江柠看着刘潇苍白的脸，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周景平抬头看看他，叹了口气说道:“哎，这都是早晚的事。只不过，谁都没想到会这样。”
“那，那以后怎么办？”
周景平皱皱眉，“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刘潇能醒过来，一切都好说。”
江柠沉默。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吴尉的。
“周总，我……我出去接个电话。”他看出来周景平和吴尉不对付，只能避开了。
“嗯，你去吧。”
江柠离开病房，接通了电话，“喂，吴尉。”
“江柠，下午下班，我去接你，带你去一个特好玩的地方，行不行？”吴尉的声音很是兴奋。
“啊？……”江柠觉得这人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那个，我去不了，你找别人陪你去吧。”
吴尉听罢，马上生气了，“你不会又要加班吧？上次过生日都没过成，这次你又拒绝我！”
江柠连忙解释，“吴尉，我是真的有事去不成。你自己去吧，好不好？”
“那明天，或者后天呢？你总不会天天加班吧？”吴尉依旧不依不饶。
江柠心里盘算着，这几天多煲点汤送到医院来，哪有功夫陪吴尉出去玩啊。“吴尉，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老板和一个同事出了点事，现在正在医院呢，我真的没时间陪你出去玩。”
吴尉愣住了，这个消息确实挺沉重的，“噢，这样啊，那……那你在医院能帮上什么忙啊？”
“我给他们煲了汤送来，然后帮忙照顾一下病人，下午还要回公司……”
吴尉不再强求，“好吧。不过，你也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江柠说完，就挂了电话。
又返回病房的时候，周景平已经不吃东西了，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怎么不多吃点？里面还有呢。”江柠看他碗里剩下好多
周景平淡淡地说道:“我不太饿。”
“哦，那好吧。”江柠把碗筷收拾好，准备回公司，“这会儿也没事了，我先走了，晚上再过来。”
见周景平没作声，江柠提着饭盒，推开门准备离开。
“以后，少给那个姓吴的来往，更不能晚上还跟他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周景平有些烦躁地说了一句。
江柠站住了，“他是我朋友，打个电话而已。”
周景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明知道他对你有想法，就应该保持距离。”
江柠无语，没想到这人这么小心眼，“周总，我跟谁交朋友是我的私事，你管的太多了吧。”
周景平被他呛了回来，心里憋屈，“江柠，你别以为我人在医院，就管不了你了……”
江柠不想跟他掰扯吴尉的事，自己推开门，潇洒地离去，也不管周景平脸色有多难看。
后来的两天，江柠总是上午在公司值班，快中午了，就去菜市场买菜做饭，再赶到午饭时间到达医院，陪周景平吃午饭，再打些热水，帮刘潇擦洗。
周景平总是吃完午饭，再把江柠带来的文件处理一下，然后让江柠带回公司。
第四天上午，周景平刚接了一个电话，回头就看到刘潇的手动了一下。他心里十分高兴，赶紧叫来了医生。
主治医生赶过来，查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然后笑笑说道:“周先生，你朋友这几天恢复的不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肯定会醒过来。”
周景平也笑了，熬了这么几天，终于听到好消息了，“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你们好好守着吧，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
周景平把医生送走，又返回病房，伸手整理了一下刘潇的额发，心里盼望着他早点醒来。
下午三点多，果然不出医生所料，刘潇真的醒过来了。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看头顶上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头痛欲裂，身体疲乏地很。过了几分钟，他似乎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在心里思索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了，自己当时推开周景平后，就被那个货车撞了，然后一阵剧痛之后，就失去了所有的直觉。
眼下，这里应该是医院了，而自己受了重伤，正躺在病床上呢。
等这一切都捋顺以后，刘潇才意识到，自己口渴难忍，嘴唇都干裂了。
“水，我要喝水……”他有气无力地看着旁边桌子上的水杯
这声响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周景平，他赶紧推开门进来，就见刘潇已经醒了，嘴里说着什么话。
“刘潇，你醒了？”周景平见他有话说，赶紧跑到床边，“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刘潇的目光落在那个水杯上，“水，我想喝水……”
周景平听明白了，“水啊？好好，你不要急，我这就端过来。”
周景平扶起刘潇，又在他后背垫了枕头，然后端着水杯，凑到他的嘴边，“你先少喝点，等一会儿，再喝点。”
刘潇无力地点点头，“嗯，好。”
周景平端着杯子，喂刘潇喝了几次水，“你先缓缓，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刘潇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闭上眼休息。
不一会儿，主治医生就过来了，又是看了看他的双眼，又是检查他后脑勺上的伤口，最后问了他一些简单的问题，在确定他恢复的不错以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刘先生，你的伤口恢复的很好，目前判断，你的颅内淤血已经排除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是存在一些轻微地脑震荡，不过，我相信经过日后的细心调养，肯定会恢复正常的。”
刘潇听罢，虚弱地笑了笑。
但周景平听后，有些不放心，“医生，这种脑震荡要多久才能恢复？平常会有哪些影响？”
医生想了想，回道:“这个不好说，虽然医学上对于一些病症，会给出相应的参考数值。但是周先生你要明白，我们每个人都存在个体差异，有时候差之毫厘，就会谬之千里。所以，这个需要多久能恢复正常，还是要看刘先生的身体状况了。”
这种说法，周景平也能理解，又问道:“那如果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对他的生活和工作影响大吗？”
医生解释:“太大的影响也没有。可能会出现健忘，反应迟钝，或者躯体动作不协调。”
周景平听明白了，“好的，我明白了，医生。”
“那行，我先去忙了。你们再观察一下，如果没事的话，今晚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好的，医生。”
周景平送走医生，又回来陪着刘潇。“刘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刘潇躺在那里，十分虚弱地回道:“我没事，现在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周景平点了点头，“你饿不饿？保温饭盒里还有温热的汤，你喝点？”
刘潇摇摇头，“不了，我觉得有些恶心，想吐，吃不下去。”
周景平想了想，安慰他:“哦，我知道。今儿早上医生还交代，如果你醒了，感觉头晕恶心的话，是正常的，过两天就好了。”
刘潇点点头，“我想再喝点水。”
周景平赶紧端起杯子，凑到他嘴边，“来，你少喝点。”
刘潇喝了几口，又十分无力地躺下。
周景平看他不是很舒服，问道:“刘潇，你还需要什么，告诉我。”
刘潇睁开眼看看他，“景平哥，我还想睡觉。”
周景平笑笑，“好好，你再睡会儿。”
刘潇闭上眼，没一会儿又睡着了，周景平替他盖了盖被子，便趴在床边守着他。
就这样，刘潇总是醒一会儿，周景平喂他喝点水，然后又睡。一直持续了两天，他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人也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直到一个星期后，刘潇的精神总算恢复地七七八八了。有天早上醒来，他看着气色不错，还喝了一碗小米粥，让周景平陪他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
紧接着，公司里的同事陆续地来到医院看望他，周景平陪着他招待来往的同事，一上午的时间，来来走走的，总共有三四波人来看望。
最后，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人送走了，刘潇才松了一口气，只喊着好累啊，应酬人，简直比上班还累。
周景平见他发牢骚，笑了笑，又拿起枕头垫在他的后背，“你赶紧靠着歇歇。”
刘潇舒服地靠在松软地枕头上，看着周景平满屋子跑来跑去的为他忙碌着，不由得感叹:“景平哥，你说咱俩要是一直这样岁月静好的过下去，那该多好。”
周景平正在削苹果的手停了，他何尝不知刘潇的心思，“刘潇，对不起。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可我……”
刘潇脸上的笑渐渐冷了下来，“你就只会跟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
“是，我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还的清的。”周景平默默地削着苹果，心里想着如何弥补刘潇，“等你过几天出院，我会召开董事会，宣布法国分公司的总经理由你担任。而且，你的能力足够说服一切管理层。”
刘潇听罢，不置一词。
周景平自己也觉得这样不足以安抚他，又说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虽然不能成为恋人，但以后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大哥，有任何困难了，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保证二话不说就去帮你解决。”
周景平说完，看看刘潇，“你记住，不论以后如何，你刘潇在我的心里，永远有一席之地。”
刘潇终于忍不住，眼泪直流，“十年了，看来……你永远都不了解我。什么分公司总经理？我要是贪图名利，早几年就跳槽了，还用的着在榕山给你当助理吗？还说要当什么兄弟，这种话只能骗骗小孩子。”
“那，那你想要什么，你说，只要我给的起。”
周景平无奈，自己欠下的债，只能自己担着。
片刻后，刘潇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你觉得亏欠我，想要弥补我，那就以身相许吧。别的方式，我都不会接受。”
周景平顿时惊住了，刘潇知道他已经心有所属，还提这种要求，分明是要他为难嘛。“这，这……刘潇，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刘潇见他如此为难，心里却并没有半点后悔，他甚至觉得，他陪伴了周景平十年，于公于私，都为他付出那么多，让他以身相许，也不为过。再说了，这也是周景平应该对他负的责任。
“没有，我是认真的。怎么？这个要求很难吗？”
周景平无奈地说道:“刘潇，你明知道我心里有江柠，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刘潇冷笑，“江柠陪了你一年，我陪了你十年，再怎么说，你也应该为我负责吧？更何况，我还为了你受伤，你要是不管不顾……呵呵，我想，你的良心也不允许你这样，否则，你后半辈子岂不是要活在愧疚当中了？”
周景平又是气又是恼的离开了病房，来到走廊上，抽出一支烟，点了火，闷闷地吸着。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两头为难。江柠那边，两个人已经表明了心意，这时候让他放弃江柠，他真的难以割舍，也不敢想象。
而刘潇这边，虽然他刚才的要求有些过分，说出的话也有点难听，但不可否认，人家说的也确实在理。所以，扪心自问，周景平对刘潇也做不到那么无情无义。
周景平叹了口气，吐出一个个苍白的烟圈。无奈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苦闷异常。这个决定太难下了，他觉得失去江柠，他会痛不欲生，但若不答应刘潇，自己后半辈子也会带着愧疚而活。
好难，真的好难，那些故事中的刀山火海也未必如此吧。
算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命吧。或许，他和江柠，这一辈子注定有缘无份吧。
一个多小时后，周景平捻灭了烟头，回了病房。身后的地上，散落着十几根烟头，和一地的烟灰。
刘潇见他回来，也不理他。
周景平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刘潇，我还是希望你冷静一些，不要逼我。”
刘潇回道:“我没有逼你，也很冷静。不冷静的是你们才对。”
周景平苦笑几声，最终妥协，“好……”
“好，我答应你！这下你满意了吧？！”
刘潇坐起身看他，“你没有骗我吧？”
周景平搓了搓脸，打算破罐破摔了，“嗯，我决定好了，会对你负责的。”
刘潇伸手搂住他，知道他在外面待了一个多小时，心中必然经历了一番苦苦挣扎，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太爱周景平了，也不敢想象以后没有周景平的日子要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