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十四岁生日的那天下了暴雨。而后,警察发现了她父亲倒在玄关的尸体,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便发烧了。
“她烧得几度失去意识,连警察来过她家里的事都不知道。”
国木田独步走进酒吧时,恰巧听见这道女声。
他循声望去,一个穿着酒保服的白发女性正站在吧台后,动作散漫地擦着透明酒杯。她身边围坐了几个人,都兴致勃勃地催促:“然后呢?”
“然后……”调酒师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她对面的国木田,“稍等,有新客人来了。”
这位调酒师十分高挑,有着一张明显是斯拉夫人血统的脸,年龄看起来处于二十代上下。她的五官较日本人更深刻,虽说确实赏心悦目,但是比起用清丽来形容她的长相,不如说是俊秀更为恰当。
调酒师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了两下——这看起来是她的习惯性思考动作。
而后,她抬起带着笑意的浅金色眼睛,问国木田:“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国木田独步有些紧张。他不清楚为什么会被邀请,但他会来酒吧是出于委托人的要求。
“抱歉,”国木田捏住了手里的笔记本,“我和人事前约好了。”
“好吧。”女人不以为意,转过头去,继续讲她的故事:
“连续好几天,上门的警察都是由花子的弟弟接待的。”
坐在吧台前的一个男人开口了:“小姐,你这故事有点像佐藤刚才杀人案的后续啊。”
国木田看向他提到的佐藤,那是一个戴着瓶口厚眼镜,刘海遮住了半张脸的西装青年男子。
其他几人也笑着争辩了几句,从他们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国木田独步这才明白他们是在玩猜谜游戏:每个人即兴讲一个悬疑故事,由剩下的人来推理故事的谜底,讲故事的人要请猜出来的人一杯酒,然后由被请酒的人讲下一个故事。
而上一个讲故事的正是那位佐藤君。
国木田有心想离这些吵闹的人远点,但一眼望去几乎所有座位都被坐满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在吧台附近的一个双人座上坐了下来。
那些人还在抱怨:“之前佐藤的故事里有虐待子女的父亲、早死的母亲和一对姐弟,结果最后杀死父亲的凶手谁也不是,而是路过的连环杀人犯!”
佐藤推了下眼镜,露出和平凡外表不相衬的狡黠笑容:“猜谜的精髓就在于没人预料得到的结局嘛。”
第一个提到佐藤的男人问白发调酒师:“你不会和他一个路数吧?”
女人将手搭在吧台上,眨眨眼睛:“放心。虽然灵感确实来自上个故事,但我的谜底可和他完全不一样。”
得到了保证后,那几个人才安静下来。
“一天深夜,花子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终于退烧了。身上因为出汗黏糊糊的,所以她打算去浴室洗个澡。”
女人终于擦完了那只玻璃杯。她拿起摇酒壶,开始调酒:
“在离开房间之前,她确认了自己的弟弟还在另一张床上,能隐约看到被子外露出穿着睡裤的腿,没空对她搞什么恶作剧。”
国木田独步被她述说的情节吸引了注意,忍不住也倾听起来。
“她推开门来到走廊,却发现家里的灯坏了……花子连续按了好几次,却依旧只有窗外的闪电在应和她。
“她只好摸黑走到客厅,从杂物堆里翻出手电。
“这时,她却听到家门口传来碰碰的敲击声。
“花子决定不去理会。但她正要打开手电筒,却整个人滞住了——
“女孩意识到,那道声音是在门内响起来的。并且发出的声响明显偏低而沉闷。
“就像……一个人半夜蹲在玄关,不停地用他的脑袋撞击大门一样。”
国木田想象到那个画面,不禁低咳一声,悄悄地把腿往外挪了一点。
调酒师注意到他的动作,瞥过来一眼:“正巧,死在玄关的父亲就是被人砍了头。
“想到这一点,花子失去了探查的勇气。她决定回房间去找自己的弟弟,之后再另作打算。
“黑暗中只有敲门声和花子的呼吸声,但一路上并没有发生其它的意外。
“大概只是误入的小动物吧。花子慢慢放松下来。
“她按下门把,但把手却卡住了。
“然后,门口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也许是两秒后,也许是两分钟后,碰撞声又重新出现,但这次的声音却渐渐地近了。
“花子死死握住了把手,才没有让自己因为软倒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按下手电的开关——在惨白的光亮下,一只十分熟悉的头颅……”
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打断了调酒师未竟的话语。
大家转头看去,竟然是那个之前拒绝了邀请的金发小子。
国木田独步将自己倾斜的坐姿端正,假装自己没有受到惊吓,神情严肃地问:“接下来呢?”
几个酒鬼发出嘲笑的口哨声,但调酒师还是那副散漫姿态,并不因国木田破坏了她的故事而恼怒:“花子看见那颗头张开嘴,向她说了一句话。”
“谜面结束了。第一个问题,”调酒师弯起眼睛,提问:“头说了什么?”
人们低声讨论起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问:“那颗头是这个故事里提到过的角色吗?”
“是。”
“是某个人死去的鬼魂吗?”
“不是。”
国木田想了想,也问出一个他心里的一个疑点:“为什么花子后面打不开房间门?”
调酒师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眼镜君,你以前没玩过这类游戏?”
“我姓国木田,”国木田先是婉拒了调酒师给他起的绰号,然后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没错,是我刚才有什么问题吗?”
佐藤侧过身来,替人解疑:“出题人只能回答是、否和与故事无关,所以不能像你那样提问。”
国木田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并且举一反三:“把手卡住是因为卧室门被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