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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北风卷雪猎猎而过,仿佛过了很久,又一夕很快。

林畔雪原之上,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了,淡淡的雪光疏落的人影,大家站着一动不动,一下子陷入了无声的世界。

直到远处传来呐喊声。

——陈珞带着陈琅在收拾后方军械府,轰轰重锤轰破密室,知情管事心知事情败露,心骇胆丧,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往外逃命,普通匠人小吏懵懂惊慌,胡乱奔走,就连军械府禁军也骇惊失色,刹那乱成一团。

军械府的人走马乱和陈琅气急败坏的咆哮声顺风远远刮过雪原。

顷刻所有人回神。

谢辞仰首深呼吸一口气,蓦回过头来,凛风猎猎鼓动他青黑氅衣及铠甲下摆,黑色长靴上的玄色笔直裤腿在索索而动,他神情已经平静下来:“谢云将这人捆了,连同密室遁出的一应工匠侍吏,其他人,立即随我返回军械府!”

夜幕降临,一弯弦月清冷挂在天际,一阵紧过一阵的呼啸的北风夹着浮雪咆哮扑来,让这个冬季的郊雪原凛冽寒冷。

事情还有许多。

谢辞很快率人掉头去处理军械府的事。

顾莞留在原地,她看谢云把唐王捆了拖上,点了几个人吩咐他们专门就盯这人,另外找身衣服给他换了,这唐王还远不到死的时候。

近卫的尸身也拾掇拾掇,她赶紧带人飞奔往下游,工匠和粗吏已经被已经灭口了一半,近卫还不知道唐王已经落网了,但现在知道了,顾莞直接一挥手,把近卫全部擒下和救下的匠吏一并带走。

整个军械府密室都被起了出来,连带里头库存的所有东西,包括军械府除禁军外的所有人,都暂时被羁押留证,禁军除了尉级之外俱被临时征用,至于军械府则被暂封存了起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京城那边想必已被尽数惊动,抢先遣人给冯坤送了口信,李望和陈文辅以最快速度赶至,紧接着还有黄辛。

等处理好军械府的一切,将所有人证物证皆运回中都,这些事情暂告一段落的时候,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谢辞一直在忙碌,但除了处理军械府的必要命令,他几乎没吭过声。

冬日天亮得迟,一大清早天还半黑着,檐下的灯笼也还没有取下来吹熄,正随风不断晃荡着,投下一圈圈光晕。

回来之后,谢辞让陈晏去休息,并让人把府医和汤药一并送过去,房同林因不会武的也是,还有秦关谢云等等方方面面的事情,等终于处理完了之后,书房大院恢复安静,他转身登上台阶,顾莞伸手戳了他的胳膊一下,果然他肌肉绷得很紧,硬得跟石头一样。

她柔声说:“沐浴的姜汤已经准备好了,快去泡一下吧。”

她微笑了一下。

谢辞也想冲她笑一下,但扯了扯唇才发现两颊肌肉冻得有些僵,他身上的湿衣半夜才换下来的,还是顾莞处理好手上的事情来喊他才

想起的,半晚上像被寒意浸透了芯,身上一直冰凉冰凉的。

直到坐进热气腾腾的姜汤桶里。

大块大块的姜母切开滚了两刻多钟,但凡去的,统统去领几勺添进浴池和洗澡水内,用顾莞的话来说,条件允许的话,一定要好好保养,都是打仗的人,和别人不一样。

这些事情,都不用谢辞去管的,顾莞提议着,秦瑛徐氏那边已经色色备妥当了。

姜汤有点辣,但融融暖意驱走冰冻,谢辞突然想起小时候好奇问过母亲,什么是夫妻。彼时午后暖阁阳光明媚,他洗了头,披散头发窝在母亲的身前的脚踏上,荀夫人含笑着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发根,给他说,等你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就知道了。

知冷知热啊。

忽浮起记忆,他突然明白的这个小时候格外特别高大上的词的含义了。

暖阁午后,浮光掠影,那个母亲经常盘坐的西榻上,阳光从窗扉照进来,回廊尽头传来父亲矫健而稳的军靴落地声。

现在回忆过去,谢辞也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会总喜欢坐在西榻上了,因为从半开的窗扉一回头,总能第一时间看见父兄归家的身影。

心口突然一酸,眼泪就下来了,谢辞仰头,努力睁大眼睛,告诉自己不许哭!自己已经是撑起一家的主心骨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府中的里里外外还有远方都得靠他,他不允许自己不坚强。

他深呼吸,用力吐了一口气。

只不过,当他洗漱完毕,拉开浴房的隔扇门的时候,坐在门槛上的顾莞却回头微笑冲他招手:“来,我给你捏捏!”

顾莞已经冲洗完毕了,换上一身杏橘绸面半褙襦裙,穿了一件带着兔毛的褙子,暖暖的杏橘色,她头上用同色的发带半束了头发,两

条浅橙月季色的发带和稠乌的长发一起半披下来,微笑浅浅,融融暖意。

顾莞很少穿正式女装,虽回了中都之后,谢辞给她做了很多很多,但她嫌麻烦,从来没穿过。

入冬后书房烧了火墙,每每她在,谢辞还会私下吩咐多添炭火,但她有点嫌烘,得空的时候,要么推开窗坐在罗汉榻上,要么坐在门槛上。

为此门帘已经撤了,一扇大屏风搬到门外的走廊放着挡风,书房的门就开着,反正有火墙和地龙,也不怕她冷。

顾莞最爱坐门槛了。

此时她一身暖和的亮橘色,微笑柔美,冲他招手,谢辞不禁冲她笑了一下,他走到她身边去,拉裤腿挨着她坐下,她便拉个小杌子坐在他身后,那双柔韧修长的手一下一下有力的捏着,从肩膀手臂到后背,之后顺着后颈上到头顶。

谢辞洗了头,半干披着,她把手伸进来,按住他的头皮,一下下用指腹轻轻揉压按摩着。

谢辞的头发很漂亮,乌黑亮泽,但发根很粗,手感有些硬,正如他的人。

从后枕到百会穴一阵阵酥麻,在天灵盖一直传到四肢百骸,浑身上下彻底放松下来了,好吧,顾莞什么都知道,她最懂他,她就是那个知冷知热的人



谢辞不装了,他往后一仰靠在她竖着的小腿上,等她按完了,他一个翻身,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顾莞微笑摇头,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搂着,没说话,让他埋着。

两人静静地偎依了一会儿,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谢辞头一动,坐直起身了。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撸了一把长发,“没事,其实我也没有很难受。”

?()”

老皇帝是个什么货色,谢辞早就心绪清明了,唐王所说,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谢辞觉得自己还挺平静的。

他对这个话题已不欲多提,想起张宁渊他们,心口一热,他感慨:“还好有宁渊他们!”

“也不知张宁渊把我爹和哥哥带到哪里去了?”

不过不必说,肯定是好好安葬了。

谢辞不禁露出一抹真正的笑,因为他的发小们,“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有点激动,很想和张宁渊他们重聚。但可惜,怕连累他们,襄城侯府虽是长房承爵,但张宁渊父亲胎里带出的弱症常年卧病一直在家,侯府靠的是他叔叔吏部尚书如今已经入阁政事堂的张元让张尚书,先前打谢辞耳光那个。

谢辞现在就生怕别人想起旧事,哪里还敢联系,就私下探过一下市面消息知道张宁渊无碍就罢。

其他几个发小情况也大同小异,毕竟昔年谢信衷是保皇党阵营,谢辞交往的也都是这一圈的勋贵同龄男孩。

顾莞侧头想了想,她觉得,稍微小心一点打探一下张府还可以的……吧?

不过还没等她想深入一点,谢辞忽笑了起来,回忆道:“你不知道,咱们成婚时候,他们几个的随礼都还欠着呢!”

不是侯府贺礼,而是几个发小之间的私人随礼,那时候谢辞满心郁闷不肯成亲,送了好几个都给他挑剔丢回去,最后张宁渊他们骂他说:“等着吧,老子先欠着。”

想到这里,谢辞忽握着顾莞的手,他抿唇笑,那双点漆般的墨瞳映着天光和红木大屏风像枫叶一样柔红灿亮,他小声说:“莞莞,等以后找娘,再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过去那个婚礼,固然红烛高照满堂喜庆宾客临门,但却因为当时他的不懂事,很儿戏,留下了许多遗憾。

更重要的是,谢辞总有一种他的人生被那场意外剖成了两半的感觉,他和顾莞真正的相识想醒心生好感种种携手相恋的辗转旖旎,都是在后半部分的。

他想重新办一次婚礼,真真正正迎娶她,两人携手走过红毯,三拜高堂,合卺交杯,用那缠着称心如意结的喜秤挑红盖头,最后圆房。

像每一对夫妻一样。

此时的谢辞,想起圆房的时候,不像先前每次午夜忆起那般羞涩蠢动,不带丝毫情.欲的,他认真的,虔诚的,期盼着两人有一个两情相悦的真正婚礼。

他很甜蜜很期待,拉着顾莞的手,“你有

什么想要的,

一定要告诉我。”

说的婚礼上的。

喂,

这就定下了?不过顾莞翘唇,侧头想了一下,“也行啊,到时候再说!”她呲笑了一下,他这一脸的甜蜜期待,她捏捏他的脸,“我想到了就告诉你。”

谢辞眉目舒展,都有心思琢磨重办婚礼了,看起来没啥问题的,顾莞飞了他一眼,她心里还惦记着秦瑛呢,“那我去二嫂那边一

趟了,你自己搞定,把头发擦干睡会儿吧,听见了吗?”

谢辞长发披散,很有一番惊艳,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她把手上棉巾套在他脖子上,拍拍他的狗头,一撩裙摆站起身,这裙子叮叮当当漂亮是漂亮了,可惜麻烦。

谢辞一听二嫂,立马就回神了,他也跟着站起身,他想一起去的,但他小叔子一大清早的,过去并不是很合适,于是说:“行,那你去吧。”

“有什么你回来喊我!”

“赶紧睡吧你,用不着你。”

顾莞白了他一眼,挥挥手就走了。

……

顾莞先回院子,把暖亮色的褙子裙换下来了,换了一身像平时一样的青衣劲装,想了想,捞起一件厚绒大斗篷,挎在手弯里。

过到去的时候,秦瑛正在屋顶上喝酒。

天色渐渐亮了,辰初上下,不过今天没有太阳,呼呼朔风刮过屋檐瓦角,吹起浮雪,衣袂猎猎仿佛要吹飞出去一样。

秦瑛坐在屋脊后的避风处,飞檐和厢顶相交的一块不是很大的瓦顶,她独自坐着,灰黑的瓦脊白的雪,手边放着五六个一掌高的褐釉酒坛子。

她自己一个人,喝了两坛了。

见顾莞来,笑了一下,扔过来一坛,“来,别说话,陪我喝个酒!”

其实秦瑛还好,不然她就不会找个避风的位置了,两人饮了一坛子高梁酒之后,往后一躺,顾莞很少喝这么高度数的,一坛子下去脸粉红扑扑的,漂亮杏眼格外水润溜圆,年纪很小的样子,她不禁笑了,揉了揉顾莞的脑袋。

秦瑛双手枕在脑后,她说:“别担心我,其实不错了。”

确实,比她预想中要好得太多了。

她心里绷着那那根弦,也终于松了松。

已经三年了,该伤心的早已经伤心过了,老皇帝是个渣,秦瑛作为一个和顾莞志同道合的人,她早就知道了好不好?她也不爱用人渣的品格来惩罚自己。

主要是有点惆怅和黯伤,她就想一个人待一下。

不过这个也随着顾莞的到来,鲜活地打破,一下子把秦瑛从惆怅独黯的情绪中拉出来了。

“小四怎么样?”

两人肩并肩,躺在瓦顶上,秦瑛抛过来一坛酒,顾莞嗐,“还喝啊!”那她舍命陪君子了。

秦瑛哈哈大笑,笑声驱走清冷和最后一丝阴霾,两人肩并肩,说起朔方那边事,都护府已经有条不紊了,秦瑛还偷偷告诉顾莞,叔父他们已经在编制数额内在招募兵卒,是填补先前的战损,又是往上填足额度,决计不

留一个空。

最后不可避免又聊回昨天的军械府的事,秦瑛问起谢辞,顾莞就说:“没事,挺好的!”

?()?”

不过谢辞经历过如此多的真相,他终于拗过弯来了,秦瑛就觉得很欣慰。

不过说起老皇帝,秦瑛撸了一把头发,偷偷左右顾盼了一眼,小声说:“我想他快点死!”

我艹,二嫂可真的太对她口味了!

顾莞忍不住笑了,一拍大腿,也凑头过去:“谁说不是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了。

笑完之后,把酒瓶子往屋顶上一扔,酒瓶子骨碌碌,两人站起来,用力拥抱了一下,秦瑛自觉已经恢复了元气满满的自己,笑着伸展一下,拍着顾莞的背:“好了,我们下去!”

“行!”

两人一个漂亮纵身,从屋顶上跳下去了,完美落地,顾莞直接钻秦瑛的屋子,两人一起睡觉去了。

……

在睡觉之前,谁也没想到,醒来之后,军械府一案掀起的滔天巨浪能大到这个程度。

直接引发皇帝一派的轰然巨震,竟触及根基。

旋涡急涌千钧一发,相较而言,唐王和军械府,竟然只是那个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那颗石子。

冯坤能爬到今时今日,他政治触觉异常的敏锐,在收到唐王军械府密室始末之后,他立即安排三司连同北衙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搜了唐王的府邸。

这么一搜,竟然搜出了足足三间大屋子的账册来。

冯坤既然能挖地道,他手下有专精机括的能人,一轮猛敲急检,在外头争执吵杂声中,“轰”一声一个暗门打开,所有人哑然失声,包括暴怒之下皇帝派过来宣旨刚刚冲进院门的人。

陆海德都骇了。

足足三大个大屋子的账册啊,密密麻麻的书架樟木大箱,填得满满当当的,一扇大墙壁移开,后面一眼望不透的账册出现在眼前,所有人一刹都变哑巴了。

拖出来,一一检视,唐王一党,唐

王势力可不小啊,占老皇帝势力的三足之一,而唐王手下的所有人,竟都参与了这个倒卖军械分赃。

甚至最后已经不独军械了,专门打造的大船、车马部件及兵刃器械,色色都有,那个连珠弩作为稀有尖精产品,卖足足三万两白银。

分赃的,包括唐王党的上上下下,几乎每一个人都参与了。从三省六部朝廷官员到地方的大大小小唐王党官吏,不管知情不知情,反正都参与进来了。

收拢人心也好,政治资本也罢,反正就是从这里出的钱,最妙的是唐王每一笔都记录在册了,他大概率是想用来必要时钳制党羽,但现在却成了最大的罪证!

另外非常值得一说的是,这么大的规模,军械府的密室肯定是装不下的。

没错,军械府这边竟然只算是个小工作室,做样板和尖精产品给

唐王看的。

真正的制造厂,是在唐王的封地,他甚至私挖了一座铁矿作为精铁供应。

整个封地,圈一整块地,挖矿冶铁军械厂一条龙产业,看账目就知非常庞大。

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呢,经过严刑拷打之后,这个巨厂是挖空了几个大山腹的。

这账册还是不完整的,最关键的目录和通讯证据,唐王狡兔三窟,没放在唐王府,而是放在封地军械厂那边,由心腹翟能和刘秀吉收着。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中都轰然大震!

……

冯坤给出的那六份资料都是他精心准备的,预计至少有三分之二能够掀翻一大片。

不想这么快就来了,就在他给出资料的第四天,并且炸出了效果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不禁纵声大笑:“好,非常好!”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唐王居然如此能干?

要知道,老皇帝数次病倒昏迷,很多东西都是唐王接过去了。这一着,若成功打实,能直接斩掉老皇帝最根深蒂固的势力三分之一啊!

还有蔺国舅,蔺国舅赫然在册,他竟然早就察觉唐王在军械府的动作,连珠弩只是索贿之一,他并没有花一分钱的。

冯坤眉目凌然,霍地站起:“通知李望陈平,叫殷罗过来,还有谢辞,立即率三司及禁军营兵,马上动身前往唐州!务必要将账目总录通讯证据及这个翟能刘秀吉拿住!整个矿山军械厂给我及时封存不许出任何纰漏!”

如今只差一个最后一步!想必蔺国丈和老皇帝必会全力遏制毁掉账册和唐山军械厂的。

他们必须必须抢在两者之前,把东西都拿下来!

……

蔺国丈府。

大书房内。

蔺国丈怒发冲冠,“啪”一个耳光甩在蔺国舅的脸上,“你这个蠢材!逆子!!”

他气得险些吐血,蔺国丈虽然无所不用其极,是个十足的奸佞权党,但他却有一个全中都女子的钦羡的好处,他和夫人欧阳氏结缡四十载情深意笃,房中无妾婢,膝下一儿一女。

蔺国舅是独生子,从来都是循循善诱苦心教导,这是第一次打耳光。

蔺国舅也害怕了,跪在地上,“爹!”

蔺国丈踹他一脚,顾不上多说,嘶声:“快!让陶安严象升快来!还有赵息,马上日夜兼程,务必要尽快赶到这个唐州,把相关的东西都给我拿到手销毁了他!”

……

最骇怒的当然是老皇帝,连夜遣出心腹暗卫及将领,明暗双管齐下都还不够,他想到庞淮和隆谦等人,还有闻太师,蓦地沉默片刻,很快狠狠踹了陆海德一脚:“还不快去找闻太师!”

“哦哦。”

陆海德连爬带滚去了。

……

保皇党之中,唐王这边的人已经在等待最后一只靴子不能用了,而闻太师是中流砥柱定海神针,最优秀的将领其实都在中立派之中,包括庞淮

、隆谦、高鸣恭等人。

这些人自从谢信衷去世之后,

变得沉默很多,

领旨行动之间,不知不觉染上一丝消极。

是这次闻太师的出山,才让他们重新变得积极活跃。

只是当陆海德飞奔一路跑到政事堂的时候,政事堂的右一大院值房内,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唐王账册事发,至今才短短一个时辰。

闻太师等人得悉消息时正在议事,刹那死寂,心口像有冰,一直蔓延至全身。

陆海德连爬带滚地冲进来,涕泪交流,说罢口谕,他急得眼泪哗哗:“太师,太师!您得赶紧安排人去啊!要是晚了,唐王一派倾颓,恐怕冯坤要挟权摄政,乃至逼宫,甚至这蔺国丈也不会老实的!太师

,太师——”

闻太师本来从虞苗风处想法子,虞氏是中都大族,虞苗风麾下不止一个虞氏族人,虞永隽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作为突破口了。

但此时此刻,他默默放下了这些东西,慢慢回头看满面眼泪鼻涕的陆海德。

唐王倒卖军械,私设矿厂,触目惊心,不可思议,闻太师大惊大怒,而他一肯出山,皇帝又迅速病愈生龙活虎起来,这些他都知道。

但穿堂风过,闻太师静静站着,他抬头望着墙壁挂着的大魏疆域轮廓图,许久,他道:“季云,你去吧,把册目带回来。”

闻太师最后选择了替老皇帝补锅。

大书案侧畔的东窗旁,站着一个身穿玄赭精铠的颀长青年男子,他慢慢地俯身:“是的,老师。”

答应之后,他蓦地站起,转身而去。

……

于是,秦瑛就在唐州四矸山脚下,遇上了庞淮。

那个和陆海德一起领口谕出差,截带谢辞入宫,还咬着牙关低声给她透露所知信息的庞淮,当时陆海德就在他六七步之外的店门外。

那个英俊挺拔、身躯像标枪一样笔直的青年。

曾经和她和谢峷迎风策马,她畅快而笑,谢峷大笑,他也微微笑起来的青年。

谢家和庞家是世交,谢峷和庞淮是发小是至交好友,庞淮甚至曾师从谢信衷好几年,谢信衷也算他老师,他和谢峷是师兄弟。

他喜欢秦瑛。

秦瑛知道,谢峷也知道。

其实是庞淮先遇上秦瑛的,明艳少女,肆意打马,阴差阳错打抱不平,最后她差点弹飞了他的斗笠,而他深深记住了这张明媚的笑脸。

只可惜两人有缘无分,他出了外差,秦瑛和谢峷的开始,其实一开始还误会了他就是当初那个一身军姿气质干净的斗笠男,结果发现不是,两人自此相识,最后成就了一段佳话。

等庞淮回京,秦瑛和谢峷已经定情相恋,坠入爱河。

庞淮几度去原来的地方打听,俱找不到人,失落之间,谢峷笑着告诉他,明天介绍她给他认识,还说了当初误会什么斗笠的搞笑经过。

庞淮微笑一滞。

最后他谁也没告诉,只当初识,微笑点头,

保持距离,默默将一切忍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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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峷也知道。

缘悭一面,有缘无分,他让他们不必管他,还主动减少了联系。

他默默喜欢她,可能一直至今。

庞淮一直未婚。

他母亲给他定过一次亲,后来未过门女方生病去世,他至今未有再度订婚。

一直孑然一身。

故人,旧事,秦瑛爱着谢峷,从未改变,但故人于她,心绪很难不复杂。

只是谁也没有料想到,两人再度见面,会是这样的一个情景。

秦瑛原本笑着的,和顾莞侧头附耳在低声说着些什么,但听见隆隆马蹄骑兵行进的声动,那个颀长挺拔的熟悉身影出现在滚滚烟尘中。

她的笑一下子消失了。

谢辞也是。

他当然认识庞淮。

庞淮只身赴唐州,以不逊于谢辞一行人的速度,迅速去最近的甘州卫点了三千精兵,快马赶至四矸山!

滚滚尘土,黑蓝氅衣猎猎而飞,那个熟悉挺拔的身影,庞淮这些年,瘦了一些,但眉目依然熟悉如昨日。

庞淮和二哥是发小好友还是师兄弟,他先前进宫那次还曾给他们通风报讯过,谢辞都知道。

但正是如此,他一下子愤怒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竟是庞淮来。

毕竟庞淮这几年一直沉默干活,这种千钧一发的差事,只要他有心,稍稍避一避,就轮不上他,他就不必来的。

但偏偏是他来了。

谢辞呵冷笑一声,最后关头,效忠君王!好一个效忠君王啊!

皇座那人,他配吗?

谢辞冷笑:“他恐怕早就忘了我爹和我二哥了!”

一刹那,愤怒到了极点。

谢辞声音淬冰,眉目沉沉。

秦瑛听见了,她的脸色也沉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嫂这么优秀的人,没有爱慕者不合理啊,不过当年吧是没有龃龉的,谢峷知道的,并没影响三人关系。

来了来了!哈哈哈午饭吃了吗宝宝们~阿秀这就去也!给你们一个超大么么啾!明天见啦哈哈~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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