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心拿到备战督军的差事,不过为了来到北军之中而已。
想要达到他安插人手暗拢兵权的最终目的,总要先置身于北军之中,才有可能寻找到合适机会的。
“说到这一点,我真的很羡慕谢辞啊。”
谢家人死魂不消,泽被至今。
谢家军旧部如今仍手握大兵权的,甚至有好几个是谢氏家臣出身,受谢信衷恩惠的中层将领更是多不胜数。
所以哪怕谢辞曾经多么地落魄,他一旦起来的了,就会迅速稳立于这个根基之上。这个是李弈所没有的。
他父王去世太早,而他当年又太过年幼了。
虞嫚贞放柔声音:“王爷,您别气馁,我们早晚也会有的。”李弈不由笑了一下:“我不气馁,也不难过。”他也有谢辞没有的。而谢辞有的,他将来也会设法拥有。
这个天下,早晚要乱,他会有机会的。而他现在要做的是,提前储蓄到足够的力量。
走吧!
一行人一提马缰,转往下一个边城范阳而去。
身后的纷纷扰扰,谢辞顾莞等人是不知道的。
他们已经踏着春雪开始消融的滴答流水声,抵达了云州。
云州地处肃州与灵州之间位置,风物不及粗犷干燥,却一般茫茫苍野浑然无垠,小河小溪的里水已经流动起来了,早春的黄芽顶开覆盖枝头的冰雪,冒出了一个个小头,残雪处处的褐黄大地上点点嫩绿,风已经彻底褪
去的冬季的凛冽之意,一阵阵东风吹拂,转眼春回大地。
陈晏这次见面准备,比之上一次还有精心一些,他反反复复检视了自己的身边,再三辗转,确定身边没有一个有问题的地方,才带着九子再度来到别庄。
“呐,四公子,你瞧这小子,和你年纪相差不很大,眉眼也有几分相类,用他替上正正好合适!
陈晏膝下足足二十几个儿子,兄弟姐妹又多,侄子外甥加起来四五十人,一加七八十。另外还不算族里的,陈氏宗族人丁兴旺,他总得提携一些,于是林林总总上百个,云州大营都放不下,还往其他萝卜坑安了许多。
过去总觉得很烦恼的,但现在却成了一件大好事,陈晏第一次这么满意陈家的人丁。
这些他安排的众多子侄,本来时不时都会轮值调防回云州大营的,毕竟人这么多,他总要给大家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他也好从中寻找一些好苗子重点提携。
更重要现在是备战的最后时期,大战将兴,调防调整就更加频繁了。
这样的情况下,是谢辞匿名进军的最佳时机。
秦显苏桢四人再三斟酌之下,明知对方会重点关注陈晏麾下,但四人最后还是决定安排谢辞去云州。无他,对比起其他人的小猫几只,陈晏这边的先天条件真的太优越了。
谢辞一来,陈晏立马拉着他的九儿上前展示。为了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陈晏可是煞费苦心,最后挑中的陈九郎,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和谢辞的眼睛有异曲同工之妙,算是外型条件最好伪装的。
另外,陈九郎今年二十二,不大也不小,谢辞虽年少些,但历事太多,一身气质已经相差无几了。
二十二岁非常合适,这是陈晏为谢辞日后铺垫,一旦日后有需要,这年纪也不会太小不好统大军让人质疑,二十二岁正正好。
“陈叔费心。”
虽然只是一个人选,但从相貌年纪到身材,一个照面,就可以看出陈晏真的费了大心。谢辞立即道:“辛苦你了。”陈晏很高兴,不费心,不辛苦,没事。
顾莞围着陈九郎走了一圈,她笑道:“委屈陈九哥哥了,阿辞可是暂时不能这么快把身份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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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晏安排归陈晏安排,顾莞担心九郎心里不乐意。
只不过,她显然多虑了,陈九郎乐呵呵的,被他爹踹了一脚,他赶紧一跳避开,拱手还了一礼,摇头摆手:四公子千万别介意!别介意,我姨娘就我一个儿子呢。
陈九郎一双艳丽桃花眼眨啊眨的,他本来就不喜欢从军,他从小的志愿是从商赚大钱,可惜他资质不错他爹不许,他只能不甘不愿从戎去了。
但其实陈九郎并不乐意干这么危险的工作,他姨娘就他一个儿子,他还得为他姨娘养老送终呢,万一战死怎么办?
这次父子两人吵吵拉锯了一顿,最后陈晏把手底一部分情报工作给他了,顺带允许他做点生意。陈九郎正爽着呢,走路都带风。
陈晏感觉丢大脸了,又踹他屁股,陈九郎赶紧一蹦:“喂,爹你干啥老踹我屁股,我还要脸不要了?
顾莞忍不住“噗呲”一笑,这陈九郎可真有趣啊。不过她和谢辞秦瑛对视一眼,心倒是放下来了。
接下来,几人就开始易容改扮,明天按着调防军令,前往云州军中
报到了。
卢信义在幕后如毒蛇吐信般的志在必得,他们不是猜不到,否则秦显他们都不会一致认为,这是怕是最难也是最危险的一环了。恐
但其实,有顾莞的妙手,这一关却已经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太多了。顾莞打醒十二分精神,用了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给几人一个个化好了高仿妆。
惊得陈九郎瓜都掉了,他原本还担心谢辞没伪装成功,万一被人识穿,他刚上手还没熟的情报头子工作和还没开摊的生意就要黄了,他得赶紧扛着他娘跑路去了。
陈晏一见,不由霍地站起,喜出望外:好,好啊!太好了!
四少夫人,你这手艺太了不得了!
这个四少夫人一出,顾莞尴了一下,谢辞刷一声触电般侧头望她,她望过来之前,他又火速挪开
谢辞本来就在顾莞的全身贯注注视之下不自然,她柔软又添了一层薄薄剑茧的指腹细细抹开他脸上的脂粉,那种带着奇异刮蹭的异常触感让他心跳怦怦加快,酥酥的感觉仿佛自有意识,直窜他的心尖。
谢辞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尾闾发麻的战栗感。
然后
猝不及防,又被这声“四少夫人”叫得心率失控,怦怦怦在胸膛鼓噪,他的脸颊无法抑制发热发烫,但幸好,厚厚的脂粉给遮盖住了。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厉害?”顾莞甚至没有否认(顾莞:否认这个合适不合适?),她有点得
意,眉飞色舞。
她之后又给自己、秦瑛、还有荀逍都作了整体的伪装。
荀逍是去他房间搞的。
秦文萱也略微调整了一下,并且这个简单,顾莞顺手给她讲解了关窍,以后她可以自己来了。
这么多人,她有时候会很不方便的,目前肯定得紧着谢辞,其他人就得针对自己自行学习一下。
这么一学一教,一晚上就过去了,第二天天不亮,谢辞顾莞秦瑛拿上陈九郎的调令,谢辞是陈九郎陈琅,顾莞秦瑛则充作卫兵。
本朝风气开放,军中倒没那么忌讳女的,毕竟开国的时候,还有太平公主率领的太平军,是太.祖麾下一支很有力的部队。
只不过由于伪装的原因,秦瑛也伪装成男卫兵了。
谢辞带着她们俩,以及七八个陈晏已经准备好的卫兵及副尉,前往云州大营报到。至于张青郑应,等过段时间再慢慢安排,毕竟一下子进太多,暴露系数也随之升高。……
他们一进云州大营,几乎是马上就感受到了一种芒针在背的窥视感。
不止一处,细觅无痕迹,但却一直若有似无,无处不在一般,在报到领了校尉腰牌之后,并且和一个表兄一起去拜见了“父亲”陈晏之后,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三人的脊梁肌肉,不禁绷紧了起来。
谢辞垂目,注视着手中这枚古铜色的云州校尉身份牌,如果顺利,这将是他的一个新起点。他最终,如父兄一般,成为了一名北军军人!谢辞微微闭目,慢慢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三人若无其事,仿若不觉,如常一般接受完云州军务,顾莞有点捏了一把汗,但好在陈晏和陈琅已经提前说过一遍,而谢辞仿佛骨子里就带着军魂,他第一次上手,自然自若,没出半点纰漏。
这般过了一天,晚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营房。三人都忍不住长长呼了一口气。
是夜,秦瑛在外轮值守卫,她现在是近卫嘛。
而顾莞,则被谢辞打开房门,她悄悄钻
进去。
这一路上,谢辞都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经常同居一室,他很郁闷,但进了大营之后,这光景居然又回来了。
虽然一个睡床,一个在床头另一侧撑了个布质的行军床,但谢辞心里却欢喜异常。
月光幽幽洒在营房半旧的窗纱上,谢辞支起一点身,“莞娘,你今天累不累?”
“是有一点。”
顾莞正在那边床活动手脚呢,月光如水,她声音清脆轻快,带着一种隽爽。谢辞小心躺回去,他听到她的呼吸声,这屋子里,也带着她呼吸的气息。两人虽然一人一床,但他们呼吸在同一个空间里。
谢辞今天也很累,这是精神高度紧张之后的疲惫,但他此时此刻,却觉得很开心,一种欢喜像泉水般汩汩涌出,转眼将这种精神上的疲劳压下,慢慢消弭并取代它了。
谢辞这是第一次心动。
少年情愫萌动的奇妙滋味,为他干涩苦辛的人生注入了很多很多东西,他开始真正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了。
虽然有苦有恨,但真的,他拥有了甜。这是一种单纯而奇妙的甜蜜,只需要和她这么静静独处一室,就那么悄然满溢一颗少年心。
“阿辞!”
她又喊他阿辞了!谢辞立马一骨碌翻身爬起来,银白的月光如霜皎洁,洒在两人的床前,顾莞头发有点蓬松,几缕耸起,让她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青稚可爱。

4;怎么啦?
顾莞一个骨碌趴在床头,悄悄把脸探过来,她眼睛转了一下,悄声说:“我想啊,这样千日防贼总不是事儿。
“要不,咱们引蛇出洞,先发制人?”
哎妈呀,天知道对方有多少细作和眼线啊,不搞定他们,吃饭都吃不安稳啊,甭提和幕后黑手怎么怎么样了!
她一双杏仁大眼映着月光,在黑暗里,有点像狸猫,熠熠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