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摆上来的菜都是余今爱吃的。
不放紫苏香菜的清蒸鲈鱼、白灼虾、蘑菇豆腐汤、麻辣口的内脏火锅。
余今的眼睛不可避免地亮了亮。
同时他也有些迟疑,荣先生…该不会是按照他的喜好点的菜吧?
可是他从来就没有表现出挑食过,哪怕有时送来的饭菜有他不喜欢吃的菜,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最多就是少吃一点而已。
医院的人应该不知道他的喜好。
“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
荣荀把余今面前的饭碗拿起来给侧身过去给余今装饭。
他刻意让服务员将保温桶放在了自己手边,不在转盘上,也在余今够不着的另一边,这样就可以帮余今装饭。
他垂下眼,细致地用饭勺将米饭压成一个半圆在碗里,然后推给了余今,温声道:“所以我按照我的喜好点了,你要是不喜欢,就再加几个菜。”
余今说了声谢,露出了个笑:“没,我很喜欢。”
这是实话。
余今不爱吃在陆地上走的肉,也不喜欢叶子菜,就连米都要挑。
他望着自己碗里的珍珠米,心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荣先生和他的口味好像很合拍。
也许,他们真的能做朋友。
余今有点压不住自己的嘴角。
除了医生,他还没有过朋友。
而且根据规定,医生是不能和自己的病患发展医患以外的关系,所以……医生也不算是他的朋友。
余今想了想:“荣先生。”
他还是准备问他:“那我需要怎么做?”
似乎是被他这个问题逗乐,荣荀极轻地笑了声,他原本有些过于沙哑的嗓音好似裹着暖烟拂过:“虽然我也没有交过朋友,但大概…没有朋友会规定朋友应该要怎么做吧?”
好像确实。
余今觉得自己闹了个窘迫,又听荣荀柔柔道:“你不用多想,顺其自然就好了。”
余今点点头,又想荣先生人真的挺随和的。
所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荣先生,我…以前见过你吗?”
正在给他下牛肚的荣荀停了停。
为了不让余今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顺势放下了公筷,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将火锅转到了余今跟前:“之前煮的那滚可以吃了。”
余今没想到他是给自己烫,连忙又说了谢:“我自己来就好了。”
荣荀没有答这话,只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神态:“没关系,我做这些比较熟手。”
他顿了顿,又笑:“应该没有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余今捞起牛肚,悄悄瞥了眼荣荀左手中指指骨上的那枚朱砂痣。
要说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在医院时他看见他的背影时,有似曾相识的恍惚。
可他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余今想也许是因为他预料到了从今天开始往后会和荣荀开始故事?
“没,我就是问问。”
荣荀轻轻回了句这样啊,包厢内就又安静了下来。
余今专心干饭,倒没觉得局促,也没察觉到什么,更没把自己刚问出来的问题放在心上,可端起茶杯的荣荀心思却开始百转。
他无意识地用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后牙槽,用一杯苦茶将心里横生的戾气压下。
他在想他刚刚是在哪露了破绽。
是太过热情?
还是那套说辞太过牵强?
啧。
他本来应该更慢一点的,就是因为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打乱了他的计划。
让人把他们抬走送回家治伤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荣荀敛眸,他就该留着他们,慢慢消磨这令人烦躁的时光。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主要是余今一心干饭,加上确认了和荣荀是第一次见面后,他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而专心吃饭的余今没有注意到,荣荀的目光始终侧落在他身上。
看他吃饭时不经意地咬住筷子,银制的筷子和余今洁白的牙齿碰撞时会发出些许细微的声音。
看他抿着碗口喝汤,浅色的薄唇被热汤烫得有点泛红……
余今的手很漂亮。
细长却不纤弱,骨节分明而又有力。
他的手指搭在绘着彩釉的碗上,碗口的一点艳红更是将他呈现一点淡粉的指甲盖衬托出来,也让他的指尖看着更白。
像是一件打磨得极好的玉器,让人不禁心生些许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他的小金鱼从头发丝再到脚尖都是完美的。
只要望着余今,荣荀心里翻涌的阴云就能散开转晴,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满了尖刺的荆棘缠绕在他的脖子,让他呼吸迟滞。
尤其在看到余今被烫到吐出一截深粉色的舌尖呼出一口热气时,那根荆棘就好似死死地扎进了他的血管里,叫荣荀的嗓子里弥漫着不存在的血腥气。
荣荀恍若未觉自己的紧绷,只抬手给余今倒了杯已经有些凉的苦茶:“慢点喝。”
他嗓音带着点喑哑,却不愿挪开目光,甘愿被那根荆棘扎死。
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别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