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1 / 2)

宫花赋 六耳圆圆 1829 字 2023-05-10

绿竹心里咯噔一下,眼神立刻戒备起来:

“你画过一幅墨竹图,对不对?”

他沉默片刻,才微微颔首。

“对,那幅图应该在你手上,叶司苑。”

“你认得我?”她讶异。

他微笑:“在这宫里,谁不认得你呢?”

想想也是,仅凭当朝皇帝单独召见过她这一点,就够宫人们私下议论了,若不认得她,反倒不合常理。

“你能和曹吉祥赌钱,还输了画给他,看来你俩关系不错啰?”

她一面问着,一面向他走去,随着一步步靠近,借着明亮的火光,她看清了他的模样。

眉清目秀,丰神如玉,一派温文尔雅,好一个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君子!

看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若非穿着内侍的衣服,她差点以为是碰上了赶考的学子。

可惜,却与曹吉祥有交情。

他毫不回避,目光坦然:

“我与曹公公只是萍水之交,景泰朝时,他总被欺压,我也不受待见,他能说话的人不多,有时会来找我聊几句,知我擅画竹,便央我画了一幅送给你。后来太上皇复辟,他一步登天,我还在原地,便再无来往了。”

目中戒备褪去一些,只是她心里仍犯嘀咕,想了想,便又问道:

“你既与他算是旧交,为何不去找他?只要跟他攀上交情,抱紧他的大腿,就能跟着平步青云,哪里还用待在最低等的直殿监,做那洒扫的活儿?”

“志同道合方为谋,志不同不相为友。我与曹公公,走的不是一条路,自然无需找他。”他依旧坦然。

这不卑不亢的磊落、不矜不伐的坦荡,令她戒心消散,眼神不似先前那般冷漠:

“为何我听着你的声音,也有些熟悉呢?”

他微微一愣,沉默片刻,方道:“柳尚仪死的那日,我也在。”

她立时想起,那日她窝在墙边不语,掌司宦官找茬,有个温和的声音提醒他:

“掌司,她是尚寝局的,咱们还是别管了吧。”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月人之死,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说话的人是谁,今日总算对上了这声音。

“原来是你。”她恍然,声音也温和许多:“我方才听见,你是来祭少保的?”

怕他误会,她连忙又补充:

“别担心,我和你一样,也是来祭他的。”

“嗯。”

他的脸上缓缓绽放笑颜,可是不知怎么,那笑容里还夹杂了一抹意味难明的伤愁。

她以为他是想到了于谦的冤屈,冲他笑了一下,拎了自己那份包裹出来,和他一块烧起纸钱,攀谈起来:

“我是紫荆关人,你呢?是哪里的?”

“我——”他微微顿了下,垂下眼帘:“也是紫荆关的。”

放纸钱的手猛地停住,她抬起双眸,细细打量他的脸。

时隔七年。

眼前这位个头长高、容貌成熟的男子,一点点与桃花树下稚嫩的小少年重叠在一起。

那眉眼、那气质、那谈吐......

她越看越觉得像。

想起那个梦,一个念头自心底冒出:

老天有眼,他活着,还出现在了她面前!

“坡、坡下村有家姓孟的,他家里有个独子,叫孟锦书——”

她的手在发颤,声音也在颤,一颗心要激动得跳出嗓子眼来:

“孟锦书,你——”

“我自然知道他。”

他微笑着接过话,抬起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望向她:

“锦书,是我表亲,我俩同年出生,亲戚们都说我们像,就连起名也出自同一句诗:云中谁寄锦书来。”

“啊?”

颤动的心渐渐稳了下来,她慢慢恢复了冷静。

也是,她又没改名,如果是他,他早该认出了她,何需等到今日才重逢?

况且姓氏也不同。

一个人会轻易改名,却不会改姓。

不是他。

她的情绪夹杂在失望与庆幸之间:

“哦,原来是表亲呀。”

“嗯,我家在碾子沟。”他微微探头,温声询问:“叶司苑也是坡下村的吗?和锦书相识?”

“他是我爹的学生。”她敛下眉眼,藏起那份汹涌澎湃的感情,“紫荆关破了后,也不知道他怎样了。”

“锦书——”他又垂下眼眸,“是个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