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少将行 十七场风 1973 字 2023-04-24

可李暮锦甚至不知道她的“恩客”是谁。

李暮锦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明明去了羽花楼,为何会出现在踏春楼。是谁将她卖了,又是谁买了她。

唯一的答案在燕康身上,她靠着这点念头,跑去燕府找燕康。

可守门的侍从将她拦住,告诉她,大人今日在家处理了一天公务,根本没有离过府。

李暮锦浑身力气骤失。

她软坐在地,终于明白这是一个圈套,燕康给她画了一个圈,定好了价,不用出面便收了渔翁之利。

泪水顺着李暮锦精巧的下颌缓缓落下,她耸肩哭泣,说道:“我将此事告诉了父亲,可父亲忌惮燕康的权势,无法替我做主……我本想一死了之,可父亲替我找好了相公,说我已经够让他们蒙羞,要死也要到了夫家再死……”

樊熹离李暮锦最近,尽管男女授受不亲,他还是将手置于李暮锦肩上,安抚地拍了拍。

“将军!”李暮锦又跪了下来,“我死不足惜,可我不能让燕康逍遥法外。他如今去长陵享受荣华富贵,可世间不知还有多少如我这般的女子正在被人羞辱……霍将军,这遂州城已经烂透了,靖北军自老王爷开始就是正义之师,您现在是靖北军的主帅,除了您没人能救我们了!”

说来好笑,戚家被钉在耻辱柱长达十年之久,可十年来,又总有人把霍松声与靖北王放在一起比较。早些年骂声要响一些,说霍松声年轻气盛,什么都不懂,空有满肚子兵书,到了战场上一点儿使不出来。近年来骂声要少一点,百姓明面上不敢议论,背地里常说如果靖北王当年不那么一意孤行,兴许回讫早已归顺,边境也早就安稳,哪里还有霍松声的事。

李暮锦说的没错,靖北军是正义之师,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但那都是曾经。

后来赤雪埋骨,戚家污名满身,成了无人能道的忌讳。

如今这些话从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来,着实令人意外。

霍松声玩味地勾起嘴角,端着下巴说:“戚时靖可是当年溯望原之战的罪人,你明目张胆称他为正义之师,就不怕传出去会掉脑袋么?”

李暮锦说:“昔年靖北王大败回讫,凯旋回朝,长陵城中万人空巷之景历历在目。回讫是大历的头号劲敌,当年之事老王爷和皇上都有各自的顾虑,岂是后人三言两语能够置喙。不论如今世人眼中是否还有靖北军,可还记得老王爷,对我来说,老王爷治下的靖北军英勇善战,是当之无愧的雪域英雄。”

霍松声忽然被溯望原上的风雪迷了双眼,恍惚间看见十岁的自己。

那天晴空万里,班师回朝的靖北军刚入城门,家丁便将信儿传入了侯府。

霍松声心急见戚时靖,不等他那同样也在等信儿的爹,匆匆便跑了出去。

吴伯跟在后面边追边喊:“小侯爷!二公子!你们慢点儿跑,街上都是车马,伤到哪儿我可活不成咯!”

长陵街头人山人海,仅留了一条窄道供军队行走。霍松声跑了很久,也很远,然后一头撞进戚时靖宽广的胸膛里。

他被战场上勇猛无敌的“杀神”抱起来,被粗粝的大手狠狠揉脑袋,被扛上肩头享受专属于靖北王的荣耀。

那时霍松声的志向还不是做将军,他更喜欢读书写字,时常同戚时靖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说长大了要去军中做军师,指挥靖北王上阵杀敌。

而那时的戚时靖总是笑着答应,说会等霍松声好好长大。

霍松声确实好好长大了,十年寒窗,就等第二年参加春闱。

他替自己规划好了人生,科举、入仕、先入翰林、再入内阁,等他在朝中站稳脚跟,便向皇上求个恩典,让他去漠北做靖北王的军师,为大历稳固江山。

可他等来了什么呢。

那年的溯望原冰雪连天,鲜红的颜色烧灼了霍松声的眼睛。

三天三夜,他找到了他的英雄,却拼凑不出戚时靖完整的身体。

霍松声脸色一沉:“这件事我知道了,姑娘若无去处就先留在客栈吧。春信,帮她开间房。”

春信立刻去办。

樊熹说道:“若李姑娘所言非虚,燕康一事恐怕牵连甚广。将军,你可想到对策?”

霍松声却反问一句:“李暮锦说的羽花楼和踏春楼,你听得耳熟么?”

樊熹其实在李暮锦甫一提及羽花楼时便想到了一个地方,他点头道:“长陵的飞仙楼与清欢阁似乎异曲同工。”

霍松声沉声说:“我要走一趟。”

这时,一直靠在墙边看着窗外树影的林霰动了动。

他方才没出声,可能是头疼,不停用指关节顶着眉心,那块皮肤原本苍白,此刻被他弄出一点红来。

霍松声才注意到他,多的话也不说了。等春信回来,让他带李暮锦去房间,樊熹也被他支走。

房中仅剩林霰,他放下手,说道:“我也回去了。”

霍松声没让他走,而是问道:“那位李姑娘所言,先生觉得是真是假?”

林霰直言道:“不知道。”

霍松声站起来,走到林霰身边来将窗户关上:“先生从都津而来,可曾在都津见过类似的踏春楼与羽花楼?”

这次林霰没再一问三不知了,很快给了回答:“有过。都津也有两座酒楼,名为纵声楼和玉子阁,一座寻欢,一座宴客。”

太巧了,仅仅是三座城便有类似的酒楼存在。

霍松声扶在窗棂上的手微微一顿,突然转过头来冲林霰一笑,打趣道:“先生去过吗?”

林霰大约是没想到霍松声会这么问,哑了一瞬,旋即僵硬地说:“没有。”

霍松声盯着他看,似乎想要分辨真假,但从面上确实看不出来,只好作罢。他站直身体,若有所思道:“也是,先生这身体,怕是无法寻欢作乐。”

林霰没有太大反应,他自动忽略霍松声的话:“将军打算去一趟踏春楼吗?”

“不啊。”霍松声笑了笑,“我要去的是羽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