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幽暗,深不可测。
外面是众人惊慌失措的呼喊,有弟弟凤池和丫鬟们的声音。
仿若一瞬间,寒气从肺腑蔓延至身体各处,骆云昭的四肢仿佛已经被冷僵住。
几乎丧失视觉,茫然自失。
直到有力的双臂将她托起,浮出水面的那一刻,骆云昭大喘了几口气,却什么气力都没有。
要她命的不是落水,而是湖水的寒意。
慌乱中,骆云昭看清救她出水的少年,骆也,英挺的脸沾染水色,神情显得紧张无比。
他托着她往湖岸游去,起码对于骆云昭而言,他的身体是唯一有温度的。
水榭内的刺客均已被擒住,骆凤池和丫鬟仆人急忙往湖边跑。
一出湖水,众人还没来得及围上来。
骆也便抱着骆云昭直奔马车,榴月拿着狐裘在后面追,一片混乱。
浑身湿透的两个人,冷水顺着衣角往下流,骆云昭的面色越发苍白,气息也变得浅薄。
这一遭落水无疑是在寒病上雪上加霜,难不成真要像夏沛儿所说,她熬不过今年冬季。
骆云昭猛咳几声,使得快步中的骆也更加慌张:“阿姐可还好?”
她则用微弱的力气攥住骆也的衣领,有声无气:“父亲将你交于我…你便是这样护卫我的…?”
并不是真的想责怪于他,不过是不甘自己身弱自此,不满也一并撒于他。
骆也眼睫微颤,清隽的脸绷得更加冷敛,抱着骆云昭的双手不禁收紧。
上马车后,直奔碧落庭院。
……
碧落庭院里,灯火通明。
烧水烧炭熬药,院子里的人如临大敌般,关键时候夏姑娘不知怎的昏迷不醒,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骆也怔怔地站在檐下,潮湿的劲装,发带上还有着水渍。
他紧抿着薄唇,心乱如麻。
怪自己没有保护好阿姐。
屋里烧了许多的炭火。
丫鬟榴月端着回阳饮进去,解得了一时安定,却缓解不了郡主的病。
因为落水,发病尤甚深重。
碧落庭院远不如王府优待。夏姑娘倘若再不醒来,只怕真要出事。
椿延手臂受伤还在包扎,碧落庭院里能帮上忙的仆人不多,总不能让一群士兵进女子庭院吧。
骆也紧紧地望着忙碌的闺房,挪动脚步却又停顿,榴月从屋里跑出来,正巧与他相撞。
榴月见他还没换去潮湿的衣服,道:“少将军快去换身衣裳吧,这里还有奴婢们守着。”
榴月说着话脚下却不停,但被骆也拦下。
他道:“我不打紧,要不我帮点忙吧。”
榴月上下看他,少年身强力壮,湿透的衣裳对他而言的确毫无影响。
但榴月有些着急:“少将军又不是夏姑娘,还能帮上什么忙,您还是莫捣乱了。”
榴月说罢,便把骆也往外推。
然后疾步往偏房赶去,嘴里还念着:说什么都得把夏姑娘逼醒。
榴月走远,骆也蹙着眉看向房间里,守着一个丫鬟在看炭火,踌躇片刻,还是走进去。
里外两屋的装潢,里屋暖得发热,药气弥漫,炭盆和药碗的摆放显得凌乱不已。
榻旁的丫鬟听见有人,见是骆少将军便没敢拦,以为是大丫鬟榴月让进来搭把手的。
骆也停在炭火旁,关切望向榻帐里。
义姐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里,她甚至在颤抖,气息弱地让人难以听见。
仿佛不管屋里有多温暖,她都无法感知到。
正这时,丫鬟被叫去端药。
她起身看了看骆也,福身:“还请少将军照看。”
骆也连忙頜首,丫鬟便急忙地赶去膳房端药。
俨然这不是义姐要喝的第一碗药了。
丫鬟走后,屋里便只有炭火燃烧的声响。
骆也一言不发,挺拔的身形站在床榻旁。
灯火照映着他轮廓清晰的脸,视线一直放在榻上人儿的脸上。
骆云昭紧阖的眉眼仿佛积满霜雪,像冰封在寒窟深处的人,醒不来也摆脱不了。
脸色雪白,毫无生息。
这是第一次他见到义姐被病痛折磨的模样,令人心悸。
忽然骆云昭猛咳,骆也慌忙俯下身:“阿姐。”
她似乎听不见,神色痛苦。
骆也低眸看向她苍白的纤手,指尖已泛起青紫,颤抖不止。
“阿姐……”
他下意识将那苍白的手握住,寒凉如冰。
这时榻旁的灯芯见底,突然熄灭,仅剩窗旁的灯火尚明,视线变得阑珊。
骆也侧眸看了一眼灯火,手掌里那只冰凉的手动了动,回过眸时,他的手已被反握。
像是汲取热度似的,越发紧握,越发的不够,拉着他靠近,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将他拽入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