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喜怒表达从来不计量后果,倔起来的时候也根本就不听老师的话。
小胡老师想要让邢刻道歉,可邢刻却根本不理她,刘北辰的嘴巴更是撅地像烧壶,一直掉眼泪,别的孩子也是各干各的。
小胡老师大概是觉得委屈,说了两句不说了,扭头跑出了教室。
而小胡老师一出去,教室里顿时就更无法无天了。
“小胡老师哭啦!”有孩子说:“邢刻和刘北辰把小胡老师气哭啦!”
坐在角落里的邢刻眼睫颤了颤,用力抓紧了自己的手指,不停地往外拔。
“关我什么事!”刘北辰心里还有气:“是他打我的!我都受伤了!小胡老师是被他气哭的!”
“就是,邢刻没彩笔还打人!”有小孩接:“他有毛病!”
“我妈妈说过,好小朋友从来不打人!”
“可是,不是刘北辰先撞邢刻的吗?”被许拙碎碎念了好半天,已经半洗脑的李东突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教室里静了一瞬,刘北辰涨红了脸说:“那他也不能打人!谁打人谁就有错!”
“对呀!以前我们还给他分享过彩笔呢!他怎么都不知道感恩!”
小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接起来,腔调各异的,像一个个小大人。
邢刻在这样的环境下,把自己的手指攥得发白。内心好像有一颗膨胀到了极致的气球,眼见就要爆炸开来。
也就在这时,一只小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
邢刻猛地将脑袋转过去。
就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羽绒服,头发软软的小朋友正眨巴眨巴着眼睛望他。
伸手虚指了指他眼下的伤口,表情看上去好像有点委屈:“你这里,疼不疼哇?”
眼下淤青是昨天午休就有的,但细血痕却是今天才有的。
被刘北辰戳了一下以后,血痕的中间破裂开来,向外溢出了一块血痂。
邢刻的眼神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将头转回去,手背用力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他打架以后,小朋友远离他,骂他,就连小胡老师都凶了他。
这还是第一个询问他“疼不疼”的人,而邢刻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这样的问题了。
他盯紧自己的手指,原本冷冰冰的眼神这会儿竟渐渐染上了一抹红。
他闭紧嘴不说话,原以为旁边的小朋友也会不说话就这么走远。
却不想他并没有,而是继续用软乎乎的嗓子说:“疼的话,我可以给你吹吹哇,吹吹就不疼了。”
邢刻不理解为什么吹吹就不疼了,许拙于是抓抓头发,又从口袋里挖出了一颗太妃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邢刻面前说:“或者你吃这个,甜甜的,吃了也就不疼啦。”
对这个年代的许家而言,太妃糖是真的贵。许拙一路过来,自己也没有吃上一颗。这会儿放在邢刻面前之后,抑制不住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副也很想吃的小朋友样。
“许拙!”远处突然有小朋友叫起来。
许拙“啊”了一声看过去。
“你干嘛给邢刻糖吃!”那个小朋友有点生气,像看叛徒一样看许拙:“他都不懂得感恩!”
许拙小臂落在邢刻身边的桌子上,歪着头说:“我不需要他感恩呀,我只是想让他不要那么疼。”
“那我也疼!我比他疼多了!你怎么不给我!”刘北辰突然大叫了起来。
“可是已经有很多小朋友在安慰你了呀。”许拙不理解地搓了搓手。
有小朋友说:“所以许拙你只给邢刻,就是想和邢刻当朋友!”
许拙眼睛一亮,仿佛被标记了重点一样猛点头:“对!”
“可是你干嘛和他当朋友,我们都不和他当朋友的!如果你和他当朋友,我们就也不会和你当朋友!”那个小朋友又大声道。
邢刻的手一时间攥得更紧了,之前被一颗糖果压下去的戾气仿佛又要汹涌而出。
却不想他还没发作,旁边的许拙就踩着小脚轻声说了句:“不当就不当咯。”
邢刻愣住,对面的小朋友集体哑炮,李东都看傻了。
大胡老师恰好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主持纪律,随便给他们的美术课定了一个“冬天”的主题。
他似乎很忙,定完主题就又出去了,孩子们都是临时交给(2)班的一个老师看护的。
这很反常,小朋友们没想太多,许拙倒是可以多想一点。
可昨天的记忆搜索已经耗光了他的脑能,一有多想的意识就开始头疼,一头疼他就本能不想想了。
索性丢到一边,把太妃糖继续塞进邢刻手心。
再抱着自己的小水彩笔,走到邢刻身边,吸吸鼻子说:“要画画啦邢刻,今天我和你一起画!”
五颜六色的画笔被许拙大大方方地摊开在了邢刻面前,伴随着许拙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汇聚成一种柔软又温暖的气息。
邢刻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