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通电话(1 / 2)

The bitterest tears shed over graves are for words left unsaid and deeds left undone.——Harriet Beecher Stowe

(哈里耶持·比彻·斯托:最痛苦的泪水从坟墓里流出,为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和还没有做过的事。)

***

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正如老虎讨厌吃青椒那么简单。

我更讨厌这些穿着白色长衣的人在眼前晃,就我同样讨厌吃青椒一般。

——我,讨厌医院。

重新睁开眼睛的那刹那,我以为我免费获得了天堂的入场券。直到看到几丝不易察觉的裂痕布在上方的天花板上,点滴瓶唐突得矗在左手边的金属杆上,我明白,又到了另一个令我厌恶的地方。

“十号床的病人醒了!”

拿着话筒的,举着摄影机的,就如密集的沙丁鱼涌了过来。

“作为火灾现场的幸存者,您能谈谈什么吗?例如当时的情形。”

“听说这是一场恶意纵火案,小姐,您当时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还有……”

“这里是医院,能不能让病人休息!”

在床边晃荡的身影,还有女记者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我感觉我快缺氧窒息了。还有护士小姐,你们难道不能在他们进来前就阻止吗,非得等他们往我身上喷些口水?

“FBI!请各位暂时出去,我们的发言人会向你们解释这次的情况的。”

FBI?又一我厌恶的名词。

“Nicole,Are you OK?”那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Are you OK’ 每次听到这句话,我都想把自己吊起来,质问自己敢不敢再倒霉一些。

我低头看向自己,四肢、手脚,能在的都在,应该没太大问题吧?

试着抬高些头,视线越过Reid,看到了靠在门框上的Morgan。

‘Hi,girl!怎么又是你?’我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句话,是呀,怎么,又是我?怎么,又是你们?

Reid循着我的视线回头,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一定是考虑到了些什么,“嗯……Morgan,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去询问其他受害者。”

“那交给你了小伙子,好好安抚受伤的姑娘吧。”Morgan摊了摊手,顺势关上了门。

不大的病房,却因为只剩下两个人而显得空旷了许多。四目对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次是一起恶意纵火案。”倒是Reid,率先打破了这我不想撕裂的平静,“135名观影者,只有一半不到的人活了下来,死去的人中有五分之四是被浓烟呛死的。很高心,你是另外那一半。”

他的语速依旧很快,快到我的心脏也试着跟上那种语速。

“你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吗,或是不正常的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先前的他还在问我‘Are you OK’,现在却在向我询问着线索。

“I……”我试着发声,却只能察觉到喉咙口火辣辣的痛,还有几丝涌上来的血腥味。

“我记得护士说你的嗓子被灼伤,一时半会讲不出话……我不应该那么着急问你问题的。”后半句,他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轻了下去。

我摇了摇头,勉勉强强勾起一个微笑。

Reid却没做出其他回应,而是低下了头,眸子不自然地避开我的视线,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说了一句让我心脏险些骤停的话:“我以为……我以为你在学校考试。”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说,‘我以为’。

他以为,我在考试。

他以为……我骗了他。

我摇头,我想解释,我想继续编一个不会被识破的谎言……没有言语,才发现想做的一切是如此的令我无力。

如果我可以说话的话,我是不是又该使用那个拙劣的谎言——‘我是Womei Ann,Nicole的妹妹,我的姐姐现在绝绝对对在做测评卷,或许,已经做好了也说不准。’

我开不了口,或许开得了口也说不出呢?

“我想,你应该、应该不是Womei。”他的视线扫过我后,又很快移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