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云阳县天晴得古怪,刑徒们本来还担心自己会冻死,结果每天艳阳高照,愣是把他们热出一身汗来。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感觉这周围的竹子都繁茂了不少,竟是一点都不愁怎么熬过这冰冷的冬日。
真是奇了怪了。
要知道往年哪怕躲在狱中都会有人冻死。
扶苏时不时会过去与刑徒们聊聊天,了解他们是什么罪名入狱的、什么时候可以出狱等等等,也算是间接回忆关于大秦的种种大事小事。刑徒之中有个叫朱小六的,没犯什么大错,只是被亲戚连坐了,他做事挺踏实,嘴巴也能说,扶苏挺爱和他聊天。
有时候扶苏也会在周围的村子里遛弯,与村民们聊聊天,有小孩壮着胆子拉他一起玩,扶苏竟也答应了,与他们凑在一起玩耍,瞧着很有点小孩儿模样。许多民间的小玩意儿扶苏都不曾见识过,每天玩起来都有滋有味,仿佛再也没想起过咸阳,更没想起过秦王宫。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过着。
姚县令派来的这批刑徒干活很利索,没过多久扶苏要的房舍便初见雏形。
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个堪堪能遮风挡雨的空架子,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还是没有人知道这挖着好几个深坑的房舍是做什么用的。
扶苏没和人解释太多,只命人去招一批踏实肯干的脚夫。
得知是有贵人找脚夫干活,还是给工钱的,不少人都踊跃来报名。
扶苏来者不拒。
翌日一早,别庄外头就聚集了一批面孔憨厚的村民,一个两个都带着好奇地等着扶苏出来给他们安排活干。
扶苏本来没想见他们的,得知众人都挺期盼他亲子出去后又改了主意,起身出去与他们相见。
有个面孔黝黑的村民见扶苏年纪居然这么小,瞧着明显挺好说话,不由积极追问:“公子,那我们要做什么?”
扶苏微微地一笑,对他们说道:“收粪。”
所有人都愣住了,毕竟扶苏长得秀秀气气,像天上下凡来的小仙童,没想到他居然想……让人收粪?
扶苏耐心地给他们讲起了具体要求:他们只管挑着粪桶出去收粪,甭管是从哪里收来的,只要收满一桶就能给他们一个大钱。
所谓的大钱其实是半两钱,顾名思义就是足有半两重的铜钱,外圆内方,厚实得很,拿在手里就叫人安心。
按照如今的米价,三个半两钱就能买到一斗米,足够一家老小吃许多天。村里村头村尾都有牛粪羊粪,收集起来不算难,炒几颗香喷喷的豆子说不定都能骗小孩子去捡回来。
若是多跑几趟,说不准能赚上几十大钱,他们忙上一整年都见不着这么多!
所有人想到这里都振奋不已,趁着天色还早急匆匆地挑着空空的粪桶出发。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赶明儿别人知道这能换钱,一准抢着送来!
头一天,脚夫们的收粪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一担担的牛马粪便被挑回了棚舍那边。不过收了一轮,周围村子散落在各处的牛马粪便都收完了,后面每天能收的数量就非常有限,得挨个村挨个村去打听。
这下让不少人注意上了,纷纷问起他们为什么要跑来收粪。
几个相邻的村子都连亲带故,不可能一直瞒着,有人没憋住把棚舍那边一个大钱收一桶的事说了出去。
一个人知晓了,等于一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于是不少人都跑去棚舍那儿问:“人粪收不收?”“狗粪收不收?”“猪粪收不收?”
扶苏还是让底下的人来者不拒。
负责这件事的是从小跟在扶苏身边伺候的人,叫怀才。扶苏觉得他算术挺不错,便对他委以重任,由他来负责棚舍这边的收粪工作。
一开始怀才还欢喜不已,等得知自己要干什么事,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其他人还拿他打趣,说他现在也是个官儿了,是古往今来不曾有过的粪官!
怀才也感觉自己已经一身粪味。
不过怀才对扶苏忠心耿耿,哪怕这差使听着不太体面,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来送粪的脚夫们发钱。
面对这些村民们千奇百怪的询问,怀才也按照扶苏的吩咐一一答了:统统都收,可以送来,不过最好不要零零散散地挑过来,攒多些再送来比较好结钱。
收粪之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并且逐渐往更远的地方蔓延开。
很快就收到了县里去了。
县里不像在村里那样能在茅房底下养鱼养猪,许多富贵人家都在家里备个粪缸,每到将满的时候再拉出城去倒掉。有脑筋灵活的人早早便赶着驴车进城,积极地挨家挨户敲门收粪去。
左右都是要去处理掉的,有人愿意上门收当然更好,一车车粪尿很快便从县城运往棚舍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