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灯火映红了天。
静心堂这里仍是一片寂静。
珍珠早早的就把晚饭提来了,却只是简单的一碗鸡丝面和两样咸菜。
“方婶说今天办宴席,家里人手不够,这还是他们特意腾出一个灶现给您烧的。”珍珠把饭菜摆上桌。
“这就很好了。”杜兰芳走过来,“以前在我家时,面条只放葱和青菜。”
珍珠若有所思,“奶奶如今脾气好多了。”
杜兰芳沉默下来,半晌才说:“以前我总觉得这天地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现在破除迷障,方醒悟过来。”
珍珠:“奶奶这么想就好了!二哥再好……”
杜兰芳打断她:“不说他了,我们先吃,吃完你就可以先回去了。”
珍珠现在每晚回家睡觉,不是她不想侍候杜兰芳,而是珍珠的妈生病了,她家里还有一弟一妹,她白天在这里侍候,晚上回去帮家里做做饭,干干活,也省得她娘再起来操劳。
珍珠想起今晚是沈星河的洞房花烛之夜,仍有些不放心:“我今晚就不会回去了,天黑路也不好走。”
杜兰芳笑了,“你就放心吧,我早就都想通了。”
新房就在沈家主屋的后面,跟主屋有一条小径相连。里面还圈了半个花园,新植了许多花木,葱笼郁郁。
楚楚已经在新房安置下来了,刚才拜过天地后,她就被送到了这里。
前面的热闹声在这里都能听到。
“小姐,您再等一会儿,二爷就要来了。”楚楚的贴身丫头,小芬说。
崔三娘已经到外面吃席去了,屋里陪着的是钱婶。
她站在帐子边,柔声安慰楚楚:“小姐别怕,一会儿就完了。等掀了盖头,您就可以起来松散松散。在轿子里闷了一天,口渴吧?饿吗?一会儿别吃太硬的东西,也别吃太多,略吃一点垫垫肚子就行了,今晚还有一关要过呢!”楚楚顿时羞红了脸,幸好还盖着盖头,没人看见。
钱婶一看她的肩都缩起来了,不由得失笑,“小姐别担心,这事,交给男人们就行了。你要是觉得疼啊,就哭,小声哭,边哭边求他,他就舍不得弄疼你了!”
小芬望着这空荡荡的新房,见只有她们三个,忍不住问:“婶子,陪房的人呢?”钱婶此时叹了一声,“这沈家听说是孤儿寡母,早几年就是一脉单传了。沈老太太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亲戚都是外八路的,也早不怎么来往了。今天这房里才没人。”
小芬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一个亲戚都没有?”
他们村里办喜事,新房的人多的都坐不下!她今天之前还害怕闹新娘的人太多,她会护不住小姐呢。没想到沈家连闹新房的人都没有。
钱婶:“你还小,不懂!亲戚多了,有好处也有坏处。像沈家这样的,最好一个亲戚都没有,不然第一个欺负孤儿寡母就是这些亲戚了!”
小芬这才想起钱婶也是寡妇,不敢再说话了。
……钱婶以前也受过亲戚的欺负吧?
钱婶转而对楚楚说:“没有亲戚也是好事。新夫妻越粘感情越好,小姐不妨趁这段时间多跟二爷在一起相处,加深感情,日后真有什么事了,他能护着你。别看是夫妻,有感情和没感情那不是一回事。”
楚楚点点头,轻声说:“多谢婶子教我。”
又过了一会儿,崔三娘快步进来,她的脸已经喝红了,人没到,笑声先传过来:“快准备准备!新郎到了!”
沈星河随后就到了门前,跟他而来的还有许多人,楚楚盖着盖头,一个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好多人在说话,让她立刻紧张起来。
“新娘子呢?”
“二哥快进去!新娘子都等急了!”
“别胡说!”
一堆人推推搡搡,把沈星河给推了进来。
崔三娘和钱婶立刻把着新房的门,把这些借酒装疯的人都给拦在了外头。
沈星河趁机脱身,进了里间。
里间的榻上正端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他一看到就刹住了脚,整一整衣服,还抬起袖子闻闻身上有没有酒气,自觉酒气不重才放轻脚步走近,在距离床榻三步远的地方就长揖在地,“我来迟了,楚楚,别生我的气。”
楚楚的舌头像被剪了,听到这近在咫尺的声音,浑身一阵火烫。她不敢应也不敢动,僵了。
小芬连忙把秤递过去,“二爷,挑盖头吧。”
沈星河举着秤说:“外面的都是我的兄弟,我早交待过他们替我拦着人,你放心,不会有人闯进来闹你。一会儿我还要再出去,你就在屋里,我交待了人,灶上空着一眼火,你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去做。”
他一边说,一边让楚楚慢慢放松了下来。此时他才走近,然后轻轻、慢慢地挑起了盖头,下方渐渐露出一张美人脸来。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三国中的小乔只怕也不及她!
沈星河看直了眼。
粉白的面,樱红的唇,弯弯的眉,盈盈的眼。
这样的美人,也怪不得那唐县县令不顾颜面非要强娶。
他的声音顿时又更柔了:“父亲、母亲在吃席,我瞧着时候就让人引母亲来瞧你。”
他没有发觉他的眼睛是多么的亮,声音是多么的热切。他坐在楚楚身边,牵起她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楚楚本来被他的目光逼得不敢抬头,听了这让人心动的话,忍不住看向他,两人目光一碰,心里都砰砰跳得厉害。
沈星河忍不住伸手,托起楚楚的下巴,触手滑腻如玉。
小芬看着这两人着急,清了清喉咙。
沈星河立刻把手放下,楚楚也躲到一边。
小芬不敢看,望着地说:“二爷,还有交杯酒……”
沈星河有点臊了,干笑两声,起身去拿酒杯,回来递给楚楚一杯,说:“温过的,桂花酒,喝了不上头。”
楚楚跟他对饮,温热的酒液滑下喉咙,酒气上涌,熏红了她的脸。
沈星河竟然又看呆了。
小芬只好又清了清喉咙,结果没用。只好张嘴说:“二爷,外面的人都等着您呢!我们小姐……也要换衣服了!”
楚楚教训道:“小芬!不可无礼!”
小芬咬着唇说:“小姐,这都是钱婶交待的!”不到洞房花烛夜时,绝不能叫沈二爷冒犯小姐!会被人笑话的。
沈星河发笑,起身道:“你叫小芬?是个好孩子。好好服侍你家小姐,如果你家小姐吃惯了家乡菜,你就替她做点。回头我谢你。”
沈星河实在不能再留了,他又交待一遍才走。等他把人都带走了,崔三娘也急着回去吃席,钱婶把她打发走才关上门进来。
门前的小炉子上有一壶备好的热水,她顺便提了进来。
一进来就听到小芬在抱怨:“他谢我……我是小姐的丫头!侍候小姐天公地道!不用他来谢!”
楚楚柔声说:“二爷这是巴结你呢。他瞧着你是我身边的人,特地对你说好听的,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