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微在那秋水之畔,有一别业。
不大,竹子做的犁耙,围了个一丈见方,离离宫稍稍有些远。
不过好在清净,坐落在一片密密竹林里,杀个人什么的也没人看得见。
将夜。小雨梭梭。
竹叶打着磕碎,一滴一滴搓着水滴。
风一吹,竹子呼呼呼地吹出点天籁来。
浅浅的秋水边上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从丘城方向过来。
墨衣男子信马由缰地漫步在小道上,淡然地看着这淡淡的水墨山河。
远远地跟了一个撑了油纸伞的女子,小伞在马背上颠颠地抖。
女人埋怨道,“你披个蓑衣也好,就这么淋着。”
“行行行~”敷衍摆手。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谁怕?
哒哒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意外,他们不是过客,是个商人。
到了林前,柴扉斜斜地开着。
一道血红色的身影,正襟危坐在堂上,袅袅的蒸汽,在升腾。
昏黄的油灯点了两排,那张方正的国字脸上阴影交替。
手指一直轻轻地点在矮矮的几案上,他在揣度接下来出场的客人。
嘎吱~
柴扉轻启,一个墨衣男人从雨中走来,他的脸上带着从容不迫地笑。
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踏踏踏~”踩着水,两人走到了堂前。
自有候在门口的小厮,伺候着。
霍山换了一身青衫,换了布鞋,走上堂来。
那青衫大了一圈,走去路来带风地飘洒。
“君子,”霍山拱拱手,立在了堂下。
子微一摊手,示意两人坐下。
商国对于女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避讳,一些生意什么的也可以有女人参与。
韩灵儿在左,霍山在右,对着。
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那就先搓一顿,培养培养感情。
宴会开始了。
这个文明很超标,食物的炖、煮、蒸、烤、渍,做法已经相当完善。
按照礼法这待客的燕飨要以脍、羹、炙为主。
脍很简单,就是将新鲜的禽肉切片生吃,选料以鱼羊为主(其他的主要是获取太难)。脍的部分要选取最丰腴鲜嫩的地方,以铜匕细细切割,好的切割可以做到纤如发芒,散如绝谷,积如委红。
所谓的渍,比脍多一条工序,需要将这种生片在黄酒里浸泡个一夜,在吃的时候佐上姜片、蒜泥、蘸酱、酸、韭。
味道嘛~有点脆,而且很鲜。
子羡的肉片有4种,鱼羊鹿豚,倒也算是种类丰富。
鱼是河鲤,羊是绵羊。倒也不算很珍贵,胜在一个鲜。
不过脍,作为现代人两个人都有些抵触。无他,寄生虫而已。
至于羹相当简单,有点像炖菜,炖时加上盐、梅子干、醋等东西,放到铜鼎里炖烂。
不过味道不怎么样,羊肉的腥味太重。
炙是火烤,将肉切块,用竹签插上,用烘烤。不同真实历史的是,这地方有辣椒,可以撒上,味道不错。
算是两个现代人最爱的东西了,放在陶碗里的肉串,没几下就拷完了。
殿堂重要还在做一道特别的菜,这炮一只獐子,将一只剥皮剖腹的獐子,内抹油膏,外突一种漆黑的酱料,腹腔里填上肉桂、生姜、胡椒,以鲜芦苇包裹,架在火上烤。
一点一点的煨熟。
等到熟了,厨子用刀剁了,放在食簋里,分给宾主,然后由宾主自己用通削分割。
吃惯了标准化生产的烤肉,对于这种带着淡淡馨香的肉,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
堂前的乐师乐师开始了,琴瑟轻响,一曲不知何时的四句燕飨诗。
霍山吃到尽兴时,忍不住来了一句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不解释,解释就俗了。
子微轻轻地听着这一曲,错位时空的诗歌,莫名好笑。
唱得很好,却一个个心怀鬼胎。
“为君子贺,万寿无疆~”霍山避席(离开坐榻,以示尊重),举起酒爵。
“同贺!”子微双手端起酒杯,也是一口闷。
万寿无疆其实在上古时代只是一个祝福,相当于现代的祝你幸福。诗经·七月,就有这么一句,跻彼公堂,称(举起)彼兕觥,万寿无疆。
青铜的酒爵,高高举起,昏黄的酒液不停的晃荡。
觥筹交错,弦歌不辍,好一派和乐融融的燕飨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