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的葬礼非常草率。
在宗庙门口挖了一个坑,将棺椁放进去,停尸。
祭司也没按照剧本念长长的祭文,只是冷眼看着几个武士在橡树底下挖坑。
全程唯一的子姓人,没有滴下一滴泪水。
目光像看着一根枯木埋进土里易扬,仿佛那不是他的族兄,只是个路人。
庙里的牌位静静地注视着,两个阴阳相隔的兄弟再次相会的冷场,没有说一句话。
汤的网开三面的美德已经完全被他的子孙丢弃了,兄弟仇隙,一面也做不到。
将倍殡柩,设北面于南方;然后南面吊。
古人再未下葬的时候,灵柩停在西阶上,丧事的主人站在东阶上,正对着灵柩。
王来了,就要反过来,丧事的主人在西阶上,正对灵柩对着北面哭。
而王站在北面,看着丧事的主人哭。
子微站在北面的台阶上,向南看着帝乙的殡柩,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人君,将死去的帝乙当成了自己的人臣。
作家心中冷笑。
一个连虚情假意的礼都做不到的人,可笑还跟死人计较,就这样的人,还想称王。
这要是传出去,一则他不知礼的形象树立,二则他不仁爱的恶名有了,三则僭越之心昭然若揭。
百害而无一利,除了爽了一下下,可帝乙都是死人了,你爽个屁。
等三家事了,你落个全尸就算是好下场了。
作家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个谋逆者就是个白痴。不过可恨的是,自己还是跟他一条绳上的蚂蚱。
其实前一晚上,作家特地跟子微说过这件事,要他哭得言语唏嘘,最好哭晕个几次。
如果在所有人争夺权力的时候,子微苦情戏做足,不说贤名,至少在国民情绪上要好过着急忙慌登基的子受。
一但子受身死,有了孝悌之名加分项的子微,绝对能够在同宗面前加分。
然后子微再发动宫变,这王位得来会顺利不少。
就一场哭,子微也是不愿,当真是扶不起。
子家人废了。
作家也懒得看了,中途转身就走了。
子微其实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听作家的建议。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作家所说的东西,但凡事都有利弊相对。
如果子微哭了,意味着认同了帝乙的权力正统,得位正确。
那么到时候,他要登基为王,就算是从帝乙手中即位,他就不算是从祖父廪辛那里获得的王位,变相承认了庚丁一系的合法性。
这件事可大可小,大了影响他获得的王是否名正言顺,小了说,子姓都没改,就都有机会。(前提是子受、子启、子仲全死)
不过这在作家看来,都算是武力夺权了,王位之来,不是哭谁就改变的。不重要。
当然这是作家作为平民对于贵族政治的看法,贵族本身可能对此的看重更加根深蒂固。
商王葬是不能葬在这里了。
丘城只能作为停丧的地方,三家战争事了还得,运回朝歌。
不过那个时候,到底会怎么样,谁说得准呢?
礼成。三个武士把棺椁埋好。
余香袅袅,燃尽了一个王的悲哀。
生前的显赫又如何,死后还是一抔黄土。
“君子,”一个武士匆匆从马厩方向跑来,悄悄地来到祭司身旁,轻轻地附耳过来,提醒了子微一句。
“嗯?”
子微的表情很诧异,脸上有点凝重,但更多的是狐疑。
“消息可靠吗?”
那武士点了点头,一脸笃定的样子。
子微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背着手在台阶上踱步,脸上阴晴不定。
“萧氏...”不断的默念着这个词语,似乎是忌惮,也似乎是犹豫。
“见吗?君子!”
子微连连踱步,眉头紧锁。
“见,”子微伸出一根食指,恶狠狠地指向那个武士,那武士浑身一个激灵。
“告诉他们晚上,在离宫别业(不常住的房舍)见!”
长袖一挥,扯出一点风来,很有气势。
丘城离宫。
那是传说第一代祖先契(xie去声)的居所。
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残存着一个享殿。出于祖宗崇拜的目的,没拆。
围着那小土包,修了许多房舍。
这些房舍虽然是在郭外,却不是野人住的,而是有地位的国人住的。
(郭内之民国人,郭外之民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