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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被“小祖宗”三个字触发了什么记忆, 上一次他这样称呼她时的画面翻江倒海般在眼前涌现——
长安沈府的书房里,她为着裴雪青跟他闹脾气,他将她抱上书案, 低下头来亲她……
姜稚衣一个哆嗦,用力一把推开他, 逃似的翻下马去。
元策眉心一跳去拉人, 被惊蛰抢先一步, 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
姜稚衣也是一时慌乱没看清这马这么高,被惊蛰搀着,后怕地看了眼脚下, 想想自己放着长安城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过,在这儿又是跳楼又是跳马,再抬起眼看他时,眼底的怒意像滔天的巨浪。
一队玄策军脚步齐整地涌入小巷,分列两边待命在后。
元策看着姜稚衣眼神里藏不住的愤怒和厌恶, 喉结轻动,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神色淡漠下来,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抬高一招:“送少夫人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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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四下无人,谷雨还是感觉气氛异常紧绷,严防死守在卧房门前,时不时绕去窗边看看,抬头望望屋顶, 确保没有人能听见卧房里的声音。
卧房里,惊蛰伺候姜稚衣换下一身脏衣服, 见她目光呆滞地抱膝坐在榻沿,坐了许久,低声喃喃道:“……他发现我恢复记忆了吧。”
惊蛰在心底叹了口气。郡主一想到自己和死对头“两情相悦”到做了这么多亲密的事,就没法若无其事演下去,实在很难不叫沈少将军发现。
“他发现了,我还有机会回长安吗……”姜稚衣面如死灰地眨了眨眼,除了绝望,还有满腹的狐疑和不解。
“惊蛰,你说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
惊蛰说,沈元策是因为喜欢上了她,怕她不认账才骗她来这里,可是她从头回想过了,沈元策当初对她态度的转变实在太突兀了,以摔玉为分界线,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之前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甚至摔玉的时候对她是凶相毕露,摇身一变,竟然配合着扮演起了她的情郎,说自己之前对她爱答不理,全是为了试探她的真心。
她对他的真心,就是真心讨厌他,他心知肚明得很,还用得着试探?这分明就是安抚她的谎话。
他把她哄回去,怎可能是一夜之间突然喜欢上她,肯定是别有用心。
“他当初是不是看我被气走了,觉得没戏看了又有点无聊,就骗我继续去他面前上蹿下跳?”
惊蛰:“可捉弄一时也就算了,为了一点年少时的仇怨耗费几个月陪您做戏,连亲事都定下,这可没有道理啊。”
那难道是因为她那天撞破了那枚玉佩,他担心她恢复记忆以后猜到他与裴雪青的私情,所以才想稳住她?
可那枚玉佩分明是他自己打翻在她面前的,他若如此着紧此事,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要不然,就是他自己也忘了那枚玉佩放在那个瓷瓶里。
那不小心忘了也可以理解,但后来裴雪青再去找他,他为什么还是没有避讳她,也不像是不想被她发现他俩的关系。
甚至那日,他看到裴雪青手里的另一半玉佩,似乎和她一样的惊讶,一样的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他忘了玉佩放在哪里,也忘了自己和裴雪青的私情?
……这种事也能忘?总不会她失忆了,他也失忆了吧。
也没听说沈少将军打仗失忆了,再说书院里这么多人,他不都认得吗?
捋着捋着,好像接近了答案,又好像更乱了,姜稚衣支着额角心力交瘁:“惊蛰,我头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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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新鸿瞧着元策难看的脸色,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您的意思是,郡主不光恢复记忆了,也已经猜到您和大公子是两个人了?”
元策静静靠着椅背,许久没有说话。
姜稚衣恢复记忆了,他昨晚就看出来了。虽然预想过很多次这一天的她会是什么样子,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的确在她那里埋下了很多端倪,她应当迟早会怀疑兄长换了个人。只是从她怀疑到确认之前,他本该还有余地去周旋。
可现在的她软刀子割肉,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元策:“她既然是喜欢兄长才生出臆想,若不是知道了我并非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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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深恶痛绝的仇人。甚至只是因为一瞬间的厌恶,连对她而言那么高的马都不管不顾往下跳。
“那会不会郡主本来就不喜欢大公子,就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讨厌大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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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答风说,她多出来的那段记忆可能是自己的臆想,也可能是印象深刻的所见所闻,是别人的故事。
可在这个故事里,不光男女主人公的身世背景、生平经历、在外人眼里的关系都与她和兄长对得上,就连故事里女主人公的舅母、舅父、大表哥的性情作风,也与现实里对应得严丝合缝。
若是别人的故事,哪里来这么巧的事?
再想想姜稚衣在书院看他骑射时曾说过,她知道他以前都在藏拙。
裴雪青知道兄长并非真正的纨绔,所以喜欢兄长。姜稚衣既然同样知道,喜欢兄长也就无甚奇怪。
而现在,在她眼里,如果他还是兄长,还是那个她暗慕多年的人,她至少该来和他大吵一架,质问他为何骗她,到底是不是真心求娶她,和裴雪青又是怎么回事。
可她没有,她只想忍辱负重地逃出去。
忍受着与他在一起的屈辱,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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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到了掌灯时分,姜稚衣坐在卧房外间的饭桌前,看着惊蛰端进来的一桌子菜,胃口全无,执起筷子又放下。
“郡主,您千万别饿坏了身子,咱们还要想办法出……”惊蛰说到一半,听见门外谷雨提高声叫了一句“沈少将军”,立马住了嘴。
果不其然,下一刻,叩门声响了起来。
看着投落在房门上的那道人影,姜稚衣深吸起一口气。
既然他已经知道她恢复记忆,也不必再兜圈子了,今晚就撒开了问他个清楚。
姜稚衣端坐起来,正了正衣摆领襟,道了一声“进”。
元策推开门走了进来,往她饭桌上看了眼:“还没消气?都吃上独食了。”
姜稚衣被他说得一愣,默了默道:“你自己院里没晚膳?”
“厨房以为我没回来,没备我的份。”
“那就等他们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