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们始终对昂热很警惕,在这场谈话还没开始时,他们就就确定了多听少说的原则。
其实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家族推出来的挡箭牌而已,没有必要跟昂热死磕。
汉高就是那个他们推出来的代言人。
不为别的,因为他是混血种家族战斗力的顶峰,是唯一有可能伤害到昂热,同时还和昂热有旧的老混血种。
在他们的认知中,汉高具备让昂热平等对话的条件。
但是现在,汉高的果断退避,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亮起黄金瞳,死死盯住昂热。
大家多少都听过这位银发老人的名头。
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最早的狮心会成员,屠杀龙王的幕后组织者……
这样的老家伙是柄锋利的刀,想伸手去抓刀刃就得有手被割破流血的觉悟。
而在混血种中,众所周知的一件事,那就是昂热容不下龙类。
这是属于这头老龙的逆鳞。
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只有这件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昂热今天为什么找过来?
大家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其实每个人都对这次的事情心知肚明。
主谋暂且不论,但是在场的诸位,多少都把手伸进去捞了一点东西。
或许只凭借这些,昂热并不能认定他们与龙类合作,但是谁也不敢赌,没有人敢试一试这个老家伙会不会因为这个不恰当的问题而翻脸。
但出乎意料的是,昂热并没有显得很气愤,只是一边慢慢饮酒,一边平静地侃侃而谈:“我一直以为你们这些家族虽然没什么出息,但至少你们会像前辈们一样高洁,一样坚守贵族的荣誉,但现在看来我貌似高估你们了,你们的手段比我想的要肮脏很多。”
“我们总要为了先辈的理想而奋斗,而不是像我们的父辈一样老死在床上。”
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留着艺术家气质的小胡子,语气慷慨激昂,让昂热想起来当初那个掀起了大战的德国矮子。
昂热很清楚,这个年轻人说的话,十句里有十句不能信。
对于他们来说,先辈的理想跟狗屎没有什么区别,而老死的父辈更是无稽之谈,他们的爷爷都比昂热和汉高要年轻不少,说不定还能扛着妙龄少女的大腿冲锋陷阵呢。
他问道:“那你们的理想是什么?”
年轻人张开双手,狂热激昂:“永生,那是是属于龙王的力量,而我们正逐步将这种力量掌握在手中。”
“校长阁下!牺牲是必然的,用普通人的生命为我等的进化铺就道路,是属于普通人的荣誉,历史就是钢铁的车轮,总有些人垫在车轮下,这是历史的必然!”
“我们即便无法杀死龙王,也可以夺取他们的力量,只要实现了不是,混血种就会进化树的新的顶端,人类无法和我们相比,”
年轻人深深吸了口气:“我们将成为……新的龙族!”
“新的……龙族……”
昂热拍了拍手:“说得好!”
赞赏一句,昂热亲自倒上一杯香槟,举到年轻人的面前。
年轻人被昂热一夸,梗着脖子像是一只胜利的斗鸡,正准备洋洋得意地接过昂热手中的酒杯,但是下一秒……
“砰!”
高脚杯直接在年轻人的脸上炸开,金黄色的香槟顺着他的西装领口流到胸口,四周的年轻人惊地从位置上跳起来,但是小胡子年轻人却不敢轻举妄动。
在他的面前,昂热手里旋转着一把大约20厘米长的折刀,刀锋的光芒在年轻人的下颌闪动,大马士革钢特有的花纹遍布刀身,狂乱美丽。
昂热的口中不知什么时候哼起了歌谣,他低头闭目,神情专注。
年轻人们都愣住了,但他们听出了那首歌,瓦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咏叹调《莱茵黄金的魔力》。
侏儒阿尔贝里希对着莱茵河底拥有神奇魔力的黄金发出赞叹,但守护三女神无情地嘲笑了他的丑陋和奢望,于是他愤怒地偷走黄金,铸成了代表权力的指环,同时也注定失去幸福。
年轻人们隐隐察觉到昂热在暗示什么。
“先辈的理想……你应该庆幸今天在这里和你们聊天的不是弗洛斯特,虽然那家伙确实很讨人厌,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激进派。”
“像我这种温和派,最多也就是把阿莫苏的酒砸在你的脸上然后吓唬一下你,如果你们刚才的话让弗洛斯特听到,那家伙估计会直接送你去见一见你那老死的父辈。”
“嗨,昂热,别跟孩子生气。”
汉高淡淡地说。
昂热吸了一口雪茄:“总得教育教育,你知道我是个教育家。”
“年轻人,你难道不知道你在纯血龙族的眼里就是侏儒么?你拥有他们的血统可不完整,你说着大话而又心怀自卑。新的龙族?篡夺力量?永生不死?别开玩笑了,你只是意图偷窃那黄金。”
他把一口烟喷在年轻人脸上,“你关于历史的演讲很精彩,是啊,伟大的成功总是伴随着牺牲,我年轻时在圣三一学院读书,老师也说掌握权力的人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看历史,就像站在山上俯瞰一场战争,那些人蚂蚁一样互相践踏着死去,但你不会感觉到疼痛,因为他们离你太远,你风度翩翩,衣袖上不沾染一点血迹,真是太帅了!”
“但是我不行,因为我的位置不在山巅上,我就身处在战场中央,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我周围死去,无论是混血种还是普通人,他们的疼痛围绕着我,我看见他们的脸、他们的血、他们断裂的身体、每一张脸都是我熟悉的,都是我的同伴。”
“汉高,我从来不是个冷静的人对么?”
“你不是。”
汉高淡淡地说:“你只是很酷。”
“所以我已经杀红眼了。你能跟一个杀红眼的人讲历史的车轮么?”
“不能。”
汉高赞同。
“汉高,我建议你给你的孩子们多讲讲朴实的人生道理,他们那一套并不适用在杀红眼的亡命徒身上,也不适合和龙族勾心斗角,至少让他们明白自己是什么人。”
昂热弹掉雪茄的烟蒂:“别跟我说什么新的龙族,一切的龙族,无论天生还是自命的,都是我的敌人!”
“当过我敌人的人,下场都很糟糕。”
“如果你和他们讲不通的话,我可以让弗洛斯特来给他们免费上一课。”
他拍了拍年轻人英挺而木然的脸,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