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卿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和师父明明带着这匹马到了立榕山脚下,怎么转头就把金马忘了个干净。话说当时,当时人命关天都顾不及,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来关照这匹马?
这样看来,箬先生口中所说,立榕山被烧得无一生还之类,也不是没有其它的可能。
待得清卿牵着金马,晃晃悠悠逛回了天客居,这才发觉不知什么不对劲。大门口静悄悄的,平日大早上的那些快迟到的弟子们来来往往,要么一边往嘴里塞着早饭馒头,亦或者行走如飞,跑得比先生检查内功时候还要快。
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倒像是逢年过节放了假。不对,若是放了假,那些小孩子早就吵嚷疯了,哪里能有这般清净?
立在原地疑惑许久,清卿这才试探着上前,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里面半点开门的动静也没有,倒是仔细着凝神于耳,反倒能听见几声细微而平稳的呼吸。
里面的人是在做什么?清卿想不明白。即便是自己跑走的事被发现,直接出来扣下自己就是了,躲在门后面,是想玩什么把戏!清卿把手放在门上,深吸一口气,「哗」的一声骤然推开了大门。
就在门缝开启一瞬,一道耀眼的光线刺进清卿的眼,清卿根本来不及思考,赶忙几步后跃道台阶之下。谁知那道光紧追不舍,一路冲了出来,追到清卿眼睛之前,几乎都要碰到清卿短短的睫毛上。
清卿睁大了眼睛,定神一看——这分明是一把锋利的板斧,就要把自己的脑壳一劈两半了!
方才听见门内的动静,清卿早有防备,闪身一转,便从那大斧头直愣愣冲出来的蛮劲一旁绕了开来。待得斧头顺势向自己横劈而来,自己伸手摸向腰间,一式「千里阵云」就要横在身……
不对,白玉箫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这回事,眨眼之前被忘了个干干净净。
眼看那斧头的锋利一刃就要劈在自己腰间,若是再不闪开,只怕就要在这天客居的大门口来个活脱脱的腰斩示众。屏住一口气,清卿咬紧牙关,尽量跃起在自己能达到的最高处——
如今自己是个被断了经脉,没了功力的半个残废,早就比不得先前的「笔阵轻功」那般游刃有余。眼看自己脚尖刚高过板斧一寸,清卿料想自己再也跳不起来,便发足向着身后墙上一蹬。清卿自己只觉得脚底足骨一痛,还来不及喘口气,就顷刻间跃到了厚厚的斧头之上。
随即借着那下沉的力气,双手猛地抓住那斧头两侧,也顾不得手指被那锋利一侧又划开了口气,只听得「咔嚓」一声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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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什么东西陡然折断,在空中回震着沉沉余音。
清卿这才看清,那个拿着板斧的胳膊,比自己小腿还要粗上一圈。方才那「咔嚓」的响声,想必就是一撞之下,把这人腕骨给折断了吧。
定睛看去,清卿只觉得一个前所未见的魁梧身形,挡住了自己身前大部分阳光。这人无论块头还是高度,都要比自己在北漠见过的汉子们还要大上一圈。单论这身躯,自己见过的人当中,也只有塔明王能与他争个不相上下。
只是这汉子身上远没有那些壮实而紧绷的肌肉,肚子上的赘肉快要流到小腿上,袒胸露腹,前心后背的皮肤在太阳光底下白得耀眼。
这高大威猛的汉子挥舞起板斧来,甚是卖力气,周围的风声都被他抡起来呼呼作响。清卿左闪右突,眼看着快要没了力气,旧的还未好全的伤口隐隐作痛,衣襟上又重新渗出血来。光影焦灼下,不知什么方向,紫光一闪,见在清卿眼前。
想都没想,清卿一把抓过那眼前的光影,双手上举,护在身前。
果不其然,听到「铛」一声响,板斧不知和什么东西撞在了一起。手心的温度,还是熟悉的冷冰冰的,清卿一抬头——
那头顶上方被自己抓在手心的,果然是清晨留在码头的白玉箫!
木箫怎么这个时候到了这儿?清卿脑海中浮现片刻的疑问,但还来不及多想,赶忙斜转身子,让前劈的斧头贴着自己后背蹭了过去。随即听出那风声来势,白玉箫回手上抬,不偏不倚敲在那斧头的利刃上。
比汉子脑袋还大的板斧先是静默一瞬,凝滞在空气中,斧头面上悄然游走着丝丝裂痕。随即「啪」一声响,整个铁板都被震成了指甲盖大的小碎片,呼啸分散着落向地面,宛若下了一场铁块的雨。
「我就不信……」汉子的脸背着阳光,愈来愈清晰地显露出扭曲。通红的鼻子胀成一头老牛,里面喘着粗气,大吼一声:「我就不信我杀不了这令狐妖女!」
说罢,竟然大力一使,随着一声怒喝,将大门出的门栓生生拔了下来。那门栓足有十来尺粗,由于锁的是最外层的大门重地,因此取了西湖难得的上古青铜所铸造,这单一门栓就有将近一百来斤。汉子像个红了眼的疯牛,挺起门栓举在身侧,「啊啊」大叫着奔向清卿立着的方向。
有了木箫在手,清卿心下不由得安定了几分。眼看那千斤重的力量就要劈头盖脸地地砸在身上,先是一撇「陆断犀象」,巧然避开那重量汇集之处。还不等笨重的门栓转过弯,清卿手下登时使出那一点「高峰坠石」,借着大汉自身的力量,自己内力轻轻一引,便崩得那庞然大物一分两半,像个脆弱的木杆子,骤然断裂开来。
「有趣。」身后有人拍了拍手,声音中藏着些许笑意。
「有趣什么!」狂躁的暴怒之中,汉子似乎怒极生悲,险些一嗓子号哭出声,「这妖女杀了我兄弟,我今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汉子当真是天生神赐的力气,明明都吼得弱下了气势,却还能双掌抱起断得只剩下一般的门栓板子,摆出一副今日你死我活的架势,红着眼眶,脚下生风,就要冲到清卿身前。
越是被情绪牵制,便越是会出现破绽。江湖上习术到一定地步之人,都深谙其中道理。可惜这斧头汉子似乎早就把比试的大忌忘在脑后,还不等手上发力,便见清卿侧身跃出一步,反倒用箫头在门栓上一点,让那青铜板子向着原来的方向,冲得更快了许多。
「轰隆」一声,比汉子身躯还宽大一倍的门栓板乍然撞在墙上,惹得屋梁晃晃悠悠,掉下许多木屑土块来。借着冲撞时还未消散的力量,清卿又是一式「崩浪雷奔」,巧妙地划出一式「捺」,推得残缺不全的门栓立刻调转方向,向着抱着它的大汉迅猛疾奔。
斧头汉子还没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快要被门栓撞成肉泥的人!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远方一声大喝:「住手!」
随即便是飞速的脚步急急跑上前。只见不知哪里来的轻巧力气,稳稳拨开直向大汉身前的门栓,害得那块难得的青铜板子重重摔在地上,成了个四模样。随即便是一声女子的尖厉嗓音在清卿耳边响起:
「令狐清卿!谁许你们动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