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冬话音未落,手中劲力一抖,登时将那拼在长剑之上的木箫震出数尺之远。清卿只觉得手腕猛地一麻,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酸痛中缓过神,便身不由己地退后几步,眼看便要被那股大力推倒在地。
这样大的劲力冲在清卿身前,只怕摔倒在地的一刻,非得逼出一口鲜血狂喷不可。
便是清卿觉着自己身体腾空一刹,不知何时,一股轻巧的力气悄然在自己身后支撑着,不经意间,如同春风化雨,一下子将箬先生的那股大力消解开去。清卿还不等自己倒入那熟悉的怀抱,便将白玉箫狠狠刺进地里,勉强站直身子。
子琴一手扶稳清卿身子,另一手弦剑尚未出袖,便有面前一大片西湖弟子见了血。
向那些纷纷倒地的少年少女们望去,箬冬心头一凛,抬眼刹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令狐掌门。而子琴仍是将弦剑收在袖中,剑尖不露,却被剑头上坠落的滴滴热血染红了青色外袍。而那些倒地不起的少侠,似乎没有一人中了致命伤,尽皆是或是腿筋或是手腕断裂,虽说性命并无大碍,但也一时痛得不能自已,一个个倒在地上,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看到弦剑在众人身上刻下那般整齐的伤口,箬冬执着阴阳剑的手微微一颤——
若是令狐掌门真对这些西湖的后人起了杀心,那么这些与清卿年纪差不多的青年,方才哪一个能捡回一条命?
子琴放开揽着清卿的手,弦剑剑尖在地上轻点,口中高声叫道:
「回来!」
子棋师徒一齐回头,只见子琴用剑尖在地上已然点出一个梅花模样,立刻棋子软鞭回转,四人聚拢在一处,术器一齐出鞘,刹那之间,便在重重包围中,摆出一个「梅花三弄阵」。那些西湖弟子眼见子棋与绮雪卖个破绽,以为好容易逮住了空子,长剑一个个赶忙上前——
谁知便在那四瓣梅花成阵之时,不知为何,顷刻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坚不摧的钢铁屏障,只听「铛啷啷」几声响,那些近前的长剑全然拦腰折断,掉落得满地都是。
所谓梅花顶风傲雪,孤寒独发,便是应了这「梅花之阵」的寓意,越是千军万马,落入不解重围,这梅花阵才越能显示出其中威力来。子琴先前苦思冥想,于古曲《梅花三弄》之中创立了这「梅花阵」,便是隐隐预感江湖形势严峻,令狐弟子若一朝在外,需得有一齐心协力之法。
不料,如今的江湖,已然连立榕山一个小小的书谱阁都容不下。
想到此处,子琴竟对绮琅和嘉宁二人生出一丝羡慕之情——若是各门各派地府阴司相见,恐怕早就没了那么多新仇旧怨吧?
可惜如今八音四器中,一条条人命,一本本谱集,即便拿到阎王爷面前摊开来,只怕那黑白无常也辨别不出其中正负对错。如今天地之大,又岂能容得下这藏着《翻雅集》,夺过了白玉箫,还擅自废了祖先规矩的立榕山呢。
暗中思绪飘忽之间,子琴那弦剑一式「隐高山」劈开,当真如同泰山崩裂,高山横坠。冲到子琴身前的几个黑袍弟子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齐刷刷被一道剑光隔开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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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到滚烫的热血溅在子琴透明的皮肤上,令狐掌门才明白过来,这弦剑不知已然沾了多少人的喉头血。
恍惚之间,只听「啊」一声尖叫。不必回头,便听得是绮雪软鞭断裂,几挺长剑同时逼在身前。子棋慌忙回身去救,却已来不及——
那一缕一缕的剑光像是织成一张密网,只需要咬住一个口子,剩下的部分便转瞬将绮雪团团包围起来。就在十几根长剑包拢在一起,全都指在绮雪喉头心口时,箬冬忽然做个手势,那些不断攻在「梅花阵」四周的弟子们一刹那便停了响动。
清卿站在师父身旁,清晰地感觉到,师父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出,透明的皮肤之下正有滚烫的血液流淌。
箬冬环顾四周,眼神在慌张的绮雪身上停留一刻,转向子琴,微笑道:
「立榕山果然后生可畏,今日到此亲眼一见,才深感掌门教导有方。相比之下,冬实在惭愧。」听子琴并不答话,箬冬只是接着道:「若是冬想要报师弟遇害之仇,结果这两个弟子,已经算是易如反掌。《翻雅集》和白玉箫,各换一个,这样可公平?」
子琴闭起眼,不愿再看绮川与绮雪如今的模样。这「梅花三弄」阵,本就需要立榕山绮川、横申、绮琅、绮雪和清弟子花瓣聚在一起,才是一朵冬日大雪纷飞中绽放的腊梅应该有的、不畏严寒的气概。
可如今,令狐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即便留下子琴与子棋站入阵中,离开的身影,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就在子琴烈火灼心,几乎便要轻微点一点头,答应了箬冬这「公平」条件的时候,忽然听得身旁一声叫喊:
「师兄!」
子琴回过头,只见令狐子棋皱紧了眉头,摇一摇头。
子棋偏头看向长剑包围中的绮雪,目光在年轻的弟子身上停留了好久,才垂下眼,用几乎只有子琴能听见的声音道: